鹤酒卿所在的地方并非岸边的民宅,而是灞桥沿河看似淼茫的水面之上。
需要按照一定奇门方位破除术法走进去,才能看见的一处江汀小筑。
这灞桥五里长堤一路遍植长柳,万株柳树漫漫毫无标志。如果没有人带路,即便知道进入的方法也找不到入口,因此顾矜霄才会等钟磬那五分钟。
顾矜霄眉宇神情沉静,说是在等钟磬,却像是借这个时间在想什么。
不,应该说,从鹤酒卿突然出现,又突然湮灭化鹤消失,他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
钟磬看着顾相知摘下一片柳叶,对着黄昏落日水汽濛濛的灞河,却迟迟没有动作。
虽然这个人就站在这里,就在眼前,却自成一界,相隔万里,无人能走近半分。
钟磬并不催问,只是轻声平静念道:“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年年柳色,灞陵伤别。若是我们早来一个月,就能看到灞桥风雪的美景了。”
“你想看?”
顾矜霄眉睫不动,手中柳叶轻轻松开,细长的柳叶无风飞起,绕着他们周身一圈,缓缓飞远了。
那片柳叶飞过的地方,柳枝轻轻摇曳,仿佛有清亮的柔光若隐若现,漫天飞舞而来。
仲夏之时自然没有柳絮飞舞,却有水汽凝成的飞雪。
源源不断的飞雪从河面而来,雪花铺成一条通往河面的路,小路尽头掩映着一处江汀小筑,周围似也开满了雪白的花。
顾矜霄径直走上那条路,像是看着飞雪之后若隐若现的汀洲,却又眸光清寂放空。
钟磬一面跟上,一面望着这因方术幻生的漫天飞雪,似是笑了笑,轻声说:“这回的灞桥风雪,倒是真的风雪了。果然很美。”
“嗯。”顾矜霄轻轻地应了声,脚步保持着既定的速度,不快亦不慢。
此前在临安,无论是西湖小筑还是灵隐茶苑,鹤酒卿都没有特意做过什么防御,现在却把入口设置的这么隐蔽。
这遮天蔽日的飞雪的背后代表的不是美景,是杀机。
一旦有人试图进入,就会提醒里面的人第一时间发现,提早决定是战是避。
包括四面临水的选址,也是极为方便隐匿的地方。
这么周密的布置,是不是说明,里面的人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
一路走,身后飞雪铺就的桥路一寸寸湮灭,直到他们踏上汀洲的土地。
顾矜霄抬头,发现汀洲上白色的并不是花,而是真正生着柳絮的柳树。
钟磬声音清冷,颇为淡然地说:“他倒还有闲情雅致,住到这种人想不到的地方。看了月余的柳絮飞雪还不够,连住的地方也用术法维持着。这么喜欢白色,种些梨花槐花兰花什么的,不也很符合他鹤仙人的身份?”
顾矜霄静静地看着那些柳絮,平静地说:“你说的那些花都很香。”
“是啊,一般的白花都是很香的。不过白色夹竹桃花香味更特别,如果是我,就种满夹竹桃。这花有毒,等闲只可远观。”
顾矜霄回神,深深望着这唐风庭院,顿了顿,才抬步走进去。
步入庭院,就见两个绿衣白发的童子迎出来。梳着整齐的羊角辫包包头,大大的深褐色的眼睛眨了眨,好不怕声拱手作礼,奶声奶气问好。
“客人好,我家先生说他不方便亲迎,请你们自行入内。”
顾矜霄颌首:“多谢。”
包包头的童子歪着头:“姐姐你真好看,生得好像阿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