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酒卿抿唇:“被你看见我的过去,满目狼藉,不堪入目,我一度很难接受,所以迟迟不愿意把剑给你。”
“我希望你眼中的我,就是相遇后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很强大了,不会狼狈,不会弱小,不会受伤,完美无暇。”
“我自卑自负,虚伪虚荣,生于污泥沼泽,却向往天穹云端的高洁无暇。”
“没有人救我的时候,一边从泥污里爬出来,我一边想,以后如果遇见有人像我一样,我一定要伸手拉他一把。”
“别的都可以自己走出来,唯独不被需要和爱,我只有我自己一人,毫无办法。”
“我曾经无数次梦见过你,在我们还不曾遇见的时候。如果你在我身边,无论什么都可以承受,可以面对。就像现在这样。”
“我想做个好人。独自醒来的两百年里,也这么想。人们说至善不可存在,我必有所图。我也曾伪装得平庸,纵容一些所谓人性的弱点和劣根性。”
“但是还是不行。我就是,想做个好人。我不想被改变。无论是被人世,时间,还是独自一人的漫长无边。”
“我想变得完美,这样遇见喜欢的人时,即便是在素不相识之前,就可以保护到他。”
顾矜霄一直静静地听着,面上没有太过明显的波澜,只有泪水不断溢出眉睫,仿佛要洗去眼尾终年不散的阴郁。
“我不是说过了,无论你是谁,我都喜欢的。”温柔呢喃。
他上前一步,那白衣银色瞳孔的鹤仙人也笑着对他伸出手,接触的瞬间却烟消云散。
如同永不可接近的海市蜃楼,在相隔同等距离处,重新幻化出现。
却是红衣墨裳的钟磬。
他弯着红色的眼眸,桃花眼波潋滟弯弯,笑容纯然又邪气,站在幽冥九幽的虚危山上,望着人间人心里诞生的至恶混沌。
“我自人间至恶诞生,但为了喜欢的人,也可以努力消弭恶念的。如果我对别人好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也对我喜欢的人好?”
“如果人间善恶,真的是守恒的。”
“我不相信因果报应,但是因为能够遇到他,就想相信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爱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了,源于这个人。所以,如果有回报,就全部回报给这个人吧。”
顾矜霄摇头,眼底有隐怒:“你要去哪里?给我回来!”
幽冥的灰烟被风席卷,有人挡在他眼前。
银白的发,苍白的脸,无争无欲的面容,生着一双银灰暗红的异瞳。
“钟磬不是鹤酒卿的黑暗心魔,也不是三百年前贺九释放顾矜霄,所背负上的恶业。他是世界人心无可避免的罪。是任何人活在世上,都会被伤害,因为别人施加的恶,而沾染上的恶。”
顾矜霄长眉压低:“让开,你是谁?”
那人不答,叹息一样继续说:“即便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对方也会因为对你做了恶,而对世界回报更多的恶意。就像有人给了你一刀,你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会因为这一刀心性产生变化,去杀人。这是你的罪,还是他的罪?”
顾矜霄深吸一口气,眨掉眼底的水意:“我没有讨厌他。”
“钟磬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贺九,但他想成为贺九,想独立的活着,去爱。”
“他的记忆的确都是假的,这些记忆是贺九所有经历的颠覆,基于人世人心对贺九的期望。人们不相信黑暗沼泽里诞生清白无暇的明月,想看人间畅快淋漓的复仇和戾气恣意宣泄。”
那人弯着暗红的瞳眸,温柔地笑,却像漫长寂寞的怀念:“他诞生于兵解那一刻,起始于九幽荒原之上与你的初遇。钟磬是鹤酒卿对顾矜霄的爱。”
“因为鹤酒卿背负了顾矜霄的命运,而产生。”
他伸手捂住左眼,右眼暗红的瞳孔潋滟脉脉:“鹤酒卿好的太无暇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去做无情无爱的神仙?钟磬和顾矜霄,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暗红的右眼被捂住,银色的左眼仿佛月光流动:“不行啊,我不能把他留给我的欲望和黑暗。或许看上去,这样晦暗绚烂的爱,更多,像海水淹没溺毙。但我不想淹没他,给他看我深不见光的海底,我只想给他和风细雨的沙滩。我想克制自己,温柔的爱他。”
两只眼睛一起睁开,那俊美如仙,苍白神秘如魔的人问他:“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