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由于他,由于他的考虑不周和没有及时地揭露,好多人才没有能看出威科汉姆的真实品性,结果错把他当做了好人。也许在他的这话里有几分真实;虽然我怀疑他的这种保留态度,或任何一个人的保留态度,应该对这件事负责。尽管达西先生说了这些好听的理由,我亲爱的丽萃,你也可以完全相信,你舅舅是绝对不会依从他的,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在这件事情上也许另有一番用意的话。在这一切都谈妥之后,他便回到彭伯利他的朋友们那里去了;大家同时说定,等到婚礼举行那天,他还要来伦敦,办理有关金钱方面的最后手续。现在我把所有的事都讲给你听了。你说我的叙述将会叫你感到莫大的惊奇;我希望我的这番话至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不悦。丽迪雅住到了我们这儿;威科汉姆也经常的来。他还是他从前的那付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变;丽迪雅在这儿的行为叫人也一点儿不能满意,如果不是从吉英上星期三的来信中得知她在家的表现也是如此、因而我现在告诉你也不会给你带来新的苦恼的话,我就不会对你说了。我非常严肃地跟她谈了好多次话,反复对她说明她的这些所做所为的危害性,以及她给全家人带来的不幸。
如若她要是听进去了我的话,那就是万幸了,可是我敢肯定她根本就没有在听。有几次我真的生气了,可是一想起我的伊丽莎白和吉英,就是为了她们将来的名誉,我也得耐住性子。达西先生准时回到了伦敦,并且正如丽迪雅告诉你的,参加了他们的结婚典礼。第二天他跟我们一块儿吃了饭,计划在星期三、四离开城里。我亲爱的丽萃,如果我在这里说(以前我从来不曾敢提起过)我是多么喜欢他,你会生我的气吗?他对待我们还像是在德比郡那样处处讨人喜爱。他的见解和聪颖也让我感到很惬意;他惟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性情稍欠活泼,如果他伴侣选得合适,这一点他的妻子便可以带给他的。我想他非常的害羞;——他几乎没有提到过你的名字。不过怕羞似乎已成为现在的时尚。如果我说得太冒昧了一点儿还请你原谅,或者,至少不要用将来不让去彭伯利的办法来惩罚我。在没有游遍那整个庄园之前,我是不会觉得尽兴的。一辆轻便的双轮小马车,驾上两匹漂亮的小马,便足矣。现在我必须搁笔了。孩子们已经嚷着要我有半个钟头了。
你的舅母M·嘉丁纳九月六日写于天恩寺街”?
这一封信使伊丽莎白陷入到一种百感交集的的境地中,她理不清楚是喜悦还是痛苦在她感情中占据着上峰。对达西先生在促成妹妹的这桩婚事中所起的作用,她曾产生过种种模糊不定的猜想,她既不敢怂恿这些猜测,担心他不可能好到那样的程度,同时又害怕这都是真的,她会报答不了人家的恩情,如今这些怀疑却证明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啦!他曾有意地追随舅父母们来到城里,把在寻觅这对男女中所遇到的麻烦和羞辱都一古脑地承担下来;他不得不向一个他一惯讨厌和鄙视的女人去求情,他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最不愿意见面的人(连他的名字他也耻于听到)会晤,据理说服他,甚至到后来贿赂他。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对他既无好感又不敬重的姑娘。她的心里的确在轻轻地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可是这一想法很快就被其他的考虑打消了,她不久便觉得她把自己也未免估计得太高了,她岂能指望他对她(一个曾经拒绝过他女人)的感情,能够战胜了他的那憎厌与威科汉姆连襟的本能情绪。做威科汉姆的姐夫!他的全部自尊都一定会反对这种关系的。他无疑是出了许多的力。她都羞于去想他究竟出了多大的力。不过他为自己干预这件事已经给出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合情合理的。他怪他当初做事欠妥当,这当然讲得通;他慷慨地拿出了不少的钱,他有条件这样做;尽管她不再愿意认为她自己是他之所以要这样做的主要动力了,她却或许能够相信,他对她还有的情意,会促使他在这样一件影响到她心境之平和一事情上,去尽他的努力的。
一想到全家人对一个永远不可能被给予回报的人欠下了这么重的人情,伊丽莎白就感到异常的痛苦。他们全家得把丽迪雅的能够回来,她的人格以及全家名誉的保全都归功于他。啊!可她曾经对他是那样的厌恶、对他说话是那般的出言不逊,这叫她真的追悔莫及。她替自己感到羞愧;可是她却为他感到骄傲。他能够本着同情之心和崇高之义,牺牲掉了自我。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她舅母赞扬他的话。虽然觉得还不够劲儿,可足以叫她高兴的了。她发现舅父母两人都坚持认为在她自己和达西先生之间有着情意和隐秘,这也叫她感到了一些得意,尽管这得意中夹杂着懊恼。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她从长凳上站起来,打断了自己的沉思;她还没来得及走到另一条小径上去,就被威科汉姆追上来。
“我是不是打搅了你这自个儿散步的清静,我的亲爱的姐姐?”在他来到她的身边时他说。
“的确是这样,”她笑着回答说,“不过打扰了未必就一定不受欢迎。”
“要是这样,我真感到抱歉了。我们从前一直是好朋友;现在我们更是亲上加亲了。”
“是的。别人也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班纳特夫人和丽迪雅乘着马车去麦里屯了。喂,我亲爱的姐姐,我从我们的舅父母那儿听说你们当真游过彭伯利了。”
她回答表示肯定。
“我为此都几乎要嫉妒你了,可我觉得我怕享不了这份福,否则的话,我去纽卡斯尔的时候就要以顺路去看看了。我想你见到那位老管家奶奶了吧?可怜的雷诺尔德太太,她一直都是那么喜欢我的。当然她不会向你提到我了。”
“不,她提到了。”
“她怎么说我呢?”
“她说你离开家以后就进了部队,她担心你在部队上的情况并不好。不过,这你也知道,路途隔得远了,事情难免会有所走样。”
“说的是。”他咬着嘴唇回答。伊丽莎白想这下该会叫他住口了吧;可是不多一会儿他又说话了:
“上个月我在城里意外地碰到了达西。我们彼此之间照了几次面。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会有什么事。”
“或许是在准备他与德·包尔小姐的婚事吧,”伊丽莎白说,“他一年中的这个季节在那儿,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
“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你在兰姆屯的时候见到达西先生了吗?我从嘉丁纳夫妇的话中听出,你似乎见过他了。”
“是的;他还把我们介绍给了他的妹妹。”
“你喜欢她吗?”
“非常喜欢。”
“我听说,她在这一年两年里长进出落得多了。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不怎么样呢。我很高兴你喜欢她。我希望她将来能有出息。”
“我敢说她会的;她已经度过了困惑她的那个年龄。”
“你们路过基姆普屯村了吗?”
“我不记得啦。”
“我之所以提它,因为当初应该得到那份牧师职位就在那儿。一个非常怡人的地方!——那么棒的牧师住宅!对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竟然会喜欢布道吗?”
“非常喜欢。我会把它作为我的职责的一部分,即使开始时费点劲,不久也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人不应该发牢骚——不过,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件美差事!那种恬静幽雅的生活,完全合乎于我对幸福的憧憬!但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你在肯特时,达西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听到过的,而且很具权威性;那个位置留给你是有条件的,而且可以由现在的庇护人自由处置。”
“你都听说了。是的,这话说的有些根据;你还记得吧,我一开始就是这样告诉你的嘛。”
“我也的的确确听说,曾有一度时期,布道这份职业并不像现在这样合你的口味;听说你曾宣布你决心永远不再要当牧师,于是这件事就折衷解决了。”
“这你也听说了!这话并非是完全没有根据。你或许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提到过的。”
他们现在已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因为想摆脱他,她走得很快;为了她妹妹的缘故,伊丽莎白不愿意得罪他,于是她只是笑了笑回答说:
“威科汉姆,我们现在已是兄弟姐妹了。让我们不要再为过去的事争吵了。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想到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