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沿途北上,由于有几顶轿子的缘故,行进甚为缓慢,五天不过四百里,这还要得益于相府轿夫出众脚力,换作常人,恐怕早已磨出一层血泡。
乘轿去往夔州,是李若卿一意孤行,她说这辈子就嫁这么一回,张燕云不肯入京是有苦难言,过程再稀里糊涂,还不如财主家小姐。
李桃歌向来温顺,妹妹又是替李家出嫁,即便百般刁难,也得顺着她的心意来,何况乘轿出嫁乃是千古以来的旧习,又不是刻意耍性子,慢点就慢点,正好欣赏北地景色。
沿途州府郡县的官员,早早就打探到了消息,出城五十里相迎,备好了礼金酒食。
对于送到眼前的殷勤,李桃歌只取一杯薄酒,礼金退回,心意笑纳,安排的府邸也婉言相拒,自掏腰包住进驿站客栈,大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风雅。
穿过多渤草原,进入北庭地界,寒意来袭,宛若又回到了隆冬,好在没有大漠风沙,不用一边受冻一边吃进满口沙砾。
李桃歌骑在马背,啃着干粮,脑子里都是晃来晃去的刀法,偶尔灵光一现,来不及拔出百里,以掌为刀,在黑土中印出深痕。
“老大,你悠着点儿!练功前说一声,差点把我腿给砍断了!”
卜屠玉勒马闪到一旁,丑脸尽是惊惧神色。
仔细一瞅,靴尖没了,露出脚趾,冒起热腾腾白烟。
李桃歌带有歉意笑道:“对不住,才领悟刀谱里的要诀,一时技痒,随意使了出来。”
卜屠玉缩着脖子,明显有些后怕,碎碎念道:“啥时候不能练刀,非要在马背上练,要是把我废了,以后谁鞍前马后伺候你。”
李桃歌哈哈一笑,说道:“离我远点不就完了,非凑那么近,不砍你砍谁。”
卜屠玉嘟囔道:“还不是怕你孤单,聊聊天也好解闷,早知道你当起了闷葫芦,我还不如听千里凤和楚老大讲故事呢。”
马匪里流传的故事,绝大多数与杀人和女人有关,卜大公子对于杀人不感兴趣,唯独对寡妇情有独钟,民间艳闻数不胜数,马匪又是荤素不忌的莽夫,听了几次之后,见识大涨,什么沙床叩玉门,什么倒拔垂杨柳,什么四美八瓜十二通幽,把卜大公子听的抓耳挠腮,身边又没现成的解渴之人,恨不得随楚老大杀回青瓷镇,尝尝泼辣婆姨的滋味。
李桃歌回过头,望着窃笑不止的千里凤和楚老大,板着脸道:“这可是卜侍郎的宝贝疙瘩,你俩要是把他带坏,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千里凤和楚老大一肚子委屈。
心说卜大公子自己非要缠着来听,一旦有功夫,就跑来听故事,谁都摁不住,不讲就往你被窝里钻,十足无赖嘴脸。
主子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两人满腹牢骚答了声诺。
这次送亲,共计三十余人,李楚,李凤,赵茯苓,以及丫鬟,轿夫,珠玑阁门客。这次授勋,卜屠玉受封青州副将,正五品的武官,前程一片大好,琅琊郡就在青州境内,送完亲后,正好和李桃歌一起走马上任。
至于为何将卜屠玉放在青州,自然是李白垚的良苦用心。
李桃歌轻声道:“你如今是青州副将,朝廷命官,得注意言行,若是吊儿郎当像是流氓,几万青州兵谁会服你。”
卜屠玉小声嘀咕道:“张燕云不就是这样吗,也没听过你说他不好。”
李桃歌好笑道:“你麾下有十八骑,还是马踏过紫薇州,有何资格和赵王相提并论?他敢在圣人面前骂娘,你敢吗?”
卜屠玉耸耸肩,“有啥不敢的,大不了人头落地呗。”
他尚处于叛逆年纪,高封五品将军,卜琼友又对他言听计从,致使行径有些乖张。
李桃歌沉声道:“你死不要紧,整个卜家都要跟着陪葬,卜侍郎就是对你太宠溺了,舍不得训斥一句,换成别人家,先掌嘴,再敲腿,最后屁股都给你打开花。”
卜屠玉往前一趴,撅起屁股,捏细嗓子娇嗔道:“原来老大是想要奴家的翘臀,何必藏着掖着,早说便是,奴家的身子骨随你折腾。”
没等李桃歌出手,卜屠玉发出带有放肆的笑声,骑着马跑出老远。
李桃歌无奈摇了摇头。
是自己开窍太早,还是卜屠玉开窍太晚。
慈富之门多出丧家之子。
果然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