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何以至此?
只因臣不臣,国不国,是以君不君。
男人姓李名晔,后得庙号,谓之昭宗。
然而联系他的经历,这个“昭”字本就是最大的讽刺。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星辰光耀回转,何其明亮耀眼?
他自披上这身龙袍后,却几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光明,都是在另一人的阴影下度过。
当阴影累积到一定程度,自然便是黑暗。
偏偏那个让他感觉生存在黑暗中的人还曾受僖宗皇帝赐名为全忠。
朱全忠,忠于何人?
至少不是他。
至少不是这满目疮痍的大唐。
今日朝会上由始至终都不曾见到枢密使蒋玄晖以及那道身影,才三十六岁就已生出不少华发的昭宗皇帝心中终于暗自舒了一口气,然而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他不禁又变得担忧起来。
“退朝!”
宦官独特的尖细嗓子很是刺耳,但已习惯这一切的他早已不再觉得难听,甚至于比起梁王朱温曾为他准备的一些宫廷戏剧,他反倒觉得宦官的声音要比那些略显浮夸且意有所指的唱腔更为令人舒心。
“臣等告退!”
与宦官之声相比,百官的声音显然雄浑如潮。
默然目送着百官们一个个离去,直至背影也见不着,不再年轻的皇帝李晔终于也是在身侧宦官的搀扶下起身,却未立即离殿。
他的眼睛本很有神,此刻却是迷离闪烁着,自宫门望向远方,不知何想。
“陛下,您这是。。。。。。”
身侧宦官唯恐出了什么乱子,连话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李晔却突然笑了笑,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是在对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大雪天的,不来上朝,若身体抱恙,其实也情有可原,可朕总感觉他不像是一个容易生病的人,难不成是趁此大好时节谋划着铲雪?那可真是有意思咯!”
。。。。。。
“有意思。”
同一时刻,未去皇宫上朝,而是待在自己府邸之中的梁王朱温看着自各方传来的情报,也是提到了这三个字。
都说沙场猛将如虎。
他未披盔甲上阵,只端坐在案牍之前,给人的感觉便已如虎似狼,又见其生得方面大耳,膀大腰圆,一双手臂不曾用力就遍生青筋,仿佛抬手间即可拉弓搭箭,开出满月之形,直射天狼星!
乱世之中生出此等枭雄,试问本就被黄巢起义动摇龙脉根基的大唐焉能不名存实亡,危在旦夕?
被先帝赐名为朱全忠,在坊间却享有“黄巢第二”之称的梁王朱温今日看上去很开心,发自肺腑的开心,以至于他自顾自地笑了许久之后,才猛然想起自己面前还站立着一人,且仍旧保持着躬身的谦卑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