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时快时慢,天色亦时明时暗。
水路之远,毫不亚于陆路之遥。
少年人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不假,但毕竟是出身农家,而非渔家,陆地上本就呆得惯了,加上以往又未经过多少水路历练,时间一久,就算是疲到深处,也只能硬躺在木舟上,睡不着,昏不去。
起初辗转反侧,还能学着谦谦君子思念窈窕淑女,到了后来,则纯粹是为木舟摇晃的颠簸声响以及自己亲自促成的“魔音”所困。
五音十二律,宫商角徵羽。。。。。。
弥漫着浓厚古典色彩的高雅,他一向是欣赏不来,也没什么造诣的。
正因如此,这听不出半分音律感的两种声响,反倒很容易影响到了他。
基于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而产生的影响,显然不能用感染和触动等字眼来描述,何况少年听书丰富,识字却实在不多,学以致用更有欠缺。
所以若要让他亲口描述这种影响,他的话不会超过一句,字也很难超过十个。
少有偷闲,尽力渡河,座下木舟却始终不曾靠岸,虽不乏耐性但并非对事事都抱有耐心的摆渡男子真就于昼夜交替的某一刻听到少年迷迷糊糊地嚷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嗝~
不应请不应景的打嗝声非但取代了这几字应带有的疑惑意味,还将短短的一句话分成两截。
在少年不觉察时,握双桨已如把持双锏的摆渡男子很快摇头失笑了几声,权当名为方缘的少年奇迹入睡,还做了个大吃大喝的美梦,不曾想笑声还未落罢,一道比惊雷还惊的喝声便在他的侧边响起,将他仅有的一丝睡意轰散。
“扯淡!”
咔嚓。
不知巧合还是刻意,少年喝声初响,木舟行进前方一块浮冰顿时瓦解,四散如碎花。
“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船裂了吧?!”
错将冰破声当作船裂的少年于迷蒙中睁开双眼,左右上下翻看,神经兮兮,又小心翼翼。
随着一声脆响,男人同时放下双桨,不再以人力划船,而是任由木舟于水面轻浮,自己悠闲坐下,与少年对视几眼后,又在他面前首度摘下斗笠。
“呃,大叔你干嘛?”
“没什么,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敢质疑我划船技术和木舟质量的后生,长得俊不俊俏?”
方缘打个呵欠,疲惫感难以掩饰,“哎呦,大叔你不要这么过分纠结字眼好不好,随口一说啦,真要不相信你的人和你的船,咱当时屁颠屁颠跑上来干什么?”
男人故意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那个时候除了你,河边就我一个人一艘船,你又想要过河,别无选择啊。”
方缘吧唧嘴道:“别无选择也是种选择,咱很饿,也很困,干粮吃光了,没东西吃,肚子太饿咕咕叫也睡不着,大叔你就不要跟咱玩文字游戏了。噢,顺便问一句,咱们在船上待多久了?到哪了?”
男人不答,只是伸出右手两指。
少年猝不及防,狠狠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议道:“二。。。。。。二十天?唬人的吧!”
男人仍是两指相对。
“两个月???过分了啊!”
男人终于收回双指,抚掌笑道:“是两天,方小子,你的思维怎么一点都不正常呢?要真让你在船上待二十天或两个月,不说闷死你和饿死你,光憋都能憋死你。”
方缘愣愣道:“听你这么一说,咱这半睡半醒,纠结之间,那方面好像是没有多少感觉。”
男人哈哈大笑:“那是你自个忘了,前一个时辰我就看见你跟梦游似的,解开裤腰带,光半个屁股,站在船尾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