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笔,却落不下,有很多种缘由。
一幅好画突然被损毁,原因同样不少。
邺虚灵的眼神已从短暂的呆滞变回长久的清醒。
并不敞亮的空间里散发着十分浓厚的刺鼻气味,然而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她的鼻子却不会表露什么,有所反应的仍是她那双不大不小的精致黑瞳。
堪比面向生死仇敌的厌恶,注定了她此刻最多只能保持清醒,而不能拥有清净。
随着右手中指与无名指的挪动,那支狼毫不再为几根手指掌控束缚。
小巧玲珑的掌心,握着尾端墨迹未干的笔杆,似乎并没有动用多少气力,但结合她此时的神情,与紧攥着一把锋利匕首,别无差异。
“咳。”
约莫是周围飘散的气味刺激性越来越强,连她也不禁发出一道轻微咳声。
仅仅是个简单的咳嗽罢了,并无他意。
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奇怪的是,一声过后,那些原本还在画卷残渣上动如萤光的点点火星很快就没了踪影,连那令人厌恶的味道,都有意跟着消散。
邺虚灵指缠青丝。
一缕柔顺直发随着她手指娴熟的动作变得弯曲,稍稍诱导几下,便被牵引到了嘴边。
然后她张口,咬发。
多年促成的习以为常,让她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自然。
相反,做出这般举动的她,看上去真正具备了此等年纪的女孩应有的婉约气质。
可惜,眼下并无男子在旁欣赏。
仿佛不管在这里摆放多少面镜子,映射多少个画面,到最后能留下的,始终只有她的身影。
吱。
四四方方的木凳发出声响,邺虚灵起身,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经她施展,往往就会带着特别的孤独。
左七步,右七步,上七步,下七步。
她一共走了二十八步。
只不过步伐间的方向相互抵消,让她看起来还是站在原地。
她体内的星元相较于之前却已不大一样。
有灰褐色的气旋以她的双脚为基石,向四周席卷,发出深海漩涡撕扯空间般的怪异声。
镜像还未遭到破坏之时,她已独自矗立在了漩涡最中心。
强大的力量从瘦小的身躯里蔓延出,是件诡异且容易失衡的事情。
她伸展双臂,对着虚无空气展开怀抱时四下溢出的星元却让她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平衡。
如水晶般梦幻的色泽簇拥之下,邺虚灵的黑瞳闪烁的仍是漆黑不见底的幽光。
灰褐色气旋缓缓上升,她的身体渐渐浮空。
原本竭力踮起脚尖,探出手掌也够不着十分之一的最高处镜面就这样与她处在了同一条水平线。
越是漂亮的女子,照镜子时其实就越容易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