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卿也是向往道:“小弟曾游历过苏州,确实那方是我辈的神圣之地啊!”
余者生员一样露出有兴趣的神情,他们这种小地方的秀才,基本生活可以保障,但大富大贵是没有的。
虽说万历年《优免新例》有规定,未仕举人可以优免田地一千二百亩,生员、监生八十亩,还会免役,蒙学出来的书童要参加童生试,也必须有生员担保,有些随礼。
一些文案衙门之事,地方乡邻也会请他们出面,应对公人,得些好处,但基本就这样了。
所以类睢宁这种地方,秀才们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等闲不敢与官员对着呛。
但他们也听说了,在一些大的地方,秀才往往可以横着走,不说童生试的担保随礼至少二十两白银起,甚至可以跟县太爷对着干,摆破靴阵,吃衙门口,罢考,蘑菇,让他们公事办不了。
最后倒霉的往往是官员,严重的甚至七品官帽都被摘了。
若苏扬等地更不得了,当地生员可称嚣张:“一呼则数十成群,强府县以理外法外所不可从之事,稍拂其意,则攘臂奋袂,哄然而起,提调官莫可谁何,于是‘蓝袍大王’之号兴,愈变而愈不古。”
当地很多秀才替人包打官司,被讼者往往莫名其妙,因为官司经常无中生有落到头上,却是秀才与人勾结敲诈钱财罢了。
所谓蓝袍大王大兴,苏扬等地市井之人相争,往往冲口一句话:“我雇秀才打汝。”
对“见多识广”的黄承袭来说,本地秀才如此静默怕官,让他极为不以为然。
不过他的一番话不是没有成果,就有一个摇着竹子作骨的折扇书生叹道:“早闻苏扬等地蓝袍大王的风采,可叹不得一见。”
黄承袭一收折扇,“啪”的敲在手中,就笑:“现在也不晚,啧啧,依黄某知道的,这杨练总倒是风流人物,知道吗,他……”
这时郑文选忽然道:“原来是周前辈,晚生文选见过。”
众人看去,却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书生踏着泥水过来,披着貂裘的斗篷,身边伴着一个长随,拿着油伞,却是本县的贡生周明远。
他们不敢怠慢,皆个个施礼,口称前辈。
连黄承袭都是作揖,这是本县的名流,他可不敢得罪。
周明远微笑道:“好。”
他看着众人,眼神温和,眼前这些,都是本县的读书种子。
他正要温勉几句,忽然他眼前一亮,招呼道:“慎言。”
众人看去,蹄声杂沓,铁甲森森,马蹄踏着稀泥,却是本县新任的练总杨河到了。
……
“哈哈,庆元兄。”
杨河看到周明远,亦是眼前一亮,那日周明远拜访,二人可是相谈甚欢,转眼就称兄道弟了。
“每次看到你都这么大的场面。”
周明远打趣,看看陈仇敖等铁甲护卫,眼中有着欢喜,有这等犀利勇士,本县的安危就有保障了。
周明远又对邓巡检见了礼,然后道:“来,老朋友,让我给你引见一下本县的杰俊。”
杨河笑道:“好啊。”
黄承袭、王家卿、郑文选等人远远看着周明远与杨河寒暄,看他身边几骑铁甲护卫,众生员都是咋舌。
黄承袭撇撇嘴,王家卿则是眼神阴冷,他目光在杨河腰侧隐露的斩马刀巡弋一番,恨恨道:“此等场面,却是佩刀,还是斩马刀,真是辱没了斯文。”
说道,杨河等人已是大步过来,几个铁甲兵锵锵跟在后面,个个按着刀,一时众生员都拘谨起来。
他们可以在背后议论这个新任的练总,但真人过来,才感觉那种压迫力,那种无意间流露的杀机与压力,沉甸甸压在各人心上。
众生员自诩杰俊,然那种温室花朵的气息,与之气质相形有若龙蛇之别,各人仓促不安,一个个乖乖上来见礼,在周明远引见下,轮流作揖,报出自己的名号。
王家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的施了一礼。
然后心中不是滋味,又恨又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