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眼前却只是一片空白,画面一转,仿佛又回到这灰蒙蒙的破房间,斑斑驳驳的光晕从窗台洒下,我隐隐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他将手摆在窗台上,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我。我喉咙苦涩,眼角的泪还没干,望着窗子的方向,艰难地发出了两个字“程诺…。是你吗?”
我看见他转身,慢慢向我走过来,手指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男子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你喊谁程诺呢?”
听到这个清冷的声音,我一下子便彻底清醒了,原来,那一切都是梦,不知不觉,天亮了。
我深深吐了口气,又擦了把汗,顺便把我附在我下巴处的手推了下去。
。。。。。。。。
长达一分半的沉默,又是持续三分钟的对视,我瞪圆了大眼,终于此起彼伏地开始尖叫起来,声音锋利地几乎快掀了整个屋顶。
手的主人,是傅绍清。
竟然真的是他!我以为,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傅绍清接到了电话,然后就把我放了。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从燕京赶了过来。而这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傅绍清受不了我的一惊一乍,便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闭嘴。”
我揉了揉眼睛,深刻怀疑眼前的人是冒充顶替的。
他半跪在我身边,手垂在膝盖上,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我才离开不到三个月,你的出息倒是长得很快。”
其实我也说不准我对他心虚个什么劲儿,我回我的云水村,又干他什么事?但一想到自己还不是撒了个谎,才得以从明泉山庄溜出来的,便顿时没了底气。
于是,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傅帅,我在这给您拜个晚年。”
傅绍清扯了扯我的衣服,沾灰带泥的,他自然是非常嫌弃,“拜多少个年都没用,我没有红包给你。”
为了配合他的冷笑话,我又装作觉得很好笑的样子,把“您还真是风趣幽默”的眼神悉数投递到他身上。
可傅绍清一点都不领情,人都在破房子里头了,架子还得摆足,由身边的士兵搬上一把椅子,他双腿交叠,优雅地坐了上去。
我又看了看,昨夜那几个气焰嚣张的哨兵此时此刻正守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随着林谋一齐低着头,瑟瑟发抖着。这幅景象看得我心里挺得意,谁叫你们还怀疑我来着。揉了揉脸颊,昨天那记耳光我还记得呢。
傅司令幽幽开了口,“说罢,什么事你非得回云水村。”
这下子,我歪七扭八的心思终于回到正途,面容一沉,心生难过,“我娘病了。云水村附近在打仗,处境很危险。”
他听着头疼,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真是懒得用蠢来形容你,你觉得,你这一回去,又能改变什么?”
我知道,傅绍清又在瞧不起我了。
“怎么不能改变?至少我可以知道他们安不安全,过得好不好,我带了沪津最好的药给娘,还有攒下的钱,又或者,我可以把他们带出来,去个安全点的地方。”我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傅绍清。
傅绍清终于生气了,“你也知道现在在打仗?一个女孩子,身上还带着那么多大洋,若是遇到土匪劫财又劫色,你就等着哭死吧。祁念,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几乎是气得咬牙切齿了,“安全点的地方?我告诉你,举国上下都不安全,别说你那个小小的云水村了,就算是沪津也是如此。你告诉我,你能做什么?”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明白他说的,现在仍然是战火连天的日子,百姓到哪儿都过得水深火热的。军阀割据,国内多个政权并立,国外又有列强欺压。
哑口无言,我知道,傅绍清说得都有道理,可我真的只是很想见见爹娘而已。听到娘病了的一瞬间,我觉得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哪怕我知道祁悦的帮助是带着私心,哪怕我也知道那不过统统都是借口图个心安,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我从未这样任性地想做一件事,从小到大,人们都说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擦了擦眼泪,“其实我不适合待在沪津。就像你说的,是我太蠢了。”
傅绍清态度居然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收拾一下吧,我带你回云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