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本地的歌调子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和整个东堂的雅音重调都不同,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别扭,但细细一品,却又觉得调子其实还是挺好听的。
亭子外有人在打拍子,似乎品味到了其间有趣之处,文臻一转头,拍子声又没了。
文臻胡乱唱了几句,确定这歌给大家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住了口,反正她也不记得几句歌词,她就没有一首歌能够完全唱完的。
她在唱歌时,文蛋蛋在盒子里挥舞着小鞭子,拼命督促那只玄玄孙蜘蛛好好干活。
文蛋蛋说了,这次要好好吐丝,不吐满这盒子,就让玄玄孙和三千只野猪配一挂。
玄玄孙肚子鼓如风箱,就差没头顶滚滚冒烟,一只虫干出了一百只虫的活计。
遇祖不淑啊这。
文臻胡乱唱了几句,趁着众人还在振聋发聩中,一招手道:“看看玄孙……哦不蜘蛛吐得怎样了!”
一个少女直着眼睛咕哝道:“还能怎样,方才那么好听都一根丝都没吐,这次要是吐出半根算我……呃!”
吐槽被那一盒满满的丝和所有人的惊呼打断。
文臻笑了:“来,花轿的干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今天的蜘蛛吐丝太奇怪了,从未一根不吐,也从未吐过这许多。先前那些嘲笑老黄花老倭瓜的少女,都抬头对天上看看,只觉得今天漫天的白云都化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巴掌,生生把脸扇得老疼。
有人把花轿抬来,文臻坐上去之前,望了那盒子方向一眼,拢了拢袖子。
她走后,负责花亭比巧结束后收集蛛丝的老人走上前,小心地戴上双层手套,还在手套上抹上油。
蛛丝用途甚多,还十分坚韧,且有粘性,采取的时候必须小心。
老子打开盒子,“咦?”了一声。
盒子表面确实是满满一层蛛丝,但是只是极薄的一层,底下整个是空的。
这情况以往也没见过,因为吐丝都是从底下开始织,没有悬空在最上面的。
这样看起来是满满一盒,其实真实份量也和平常差不多。
老人皱起眉,心想这花轿这回可算是坐错人了。
但是他随即翻起那片薄薄的蛛丝层,看见那层底下垂下的很多线头一样的蛛丝,看上去好像,底下原本是有的,但是已经被人撕去了,只留下了用做障眼法的薄薄的第一层。
并没有人靠近这盒子,是谁撕的?撕下来的那些蛛丝,又到哪里去了呢?
……
文臻坐在花轿上,懒懒地靠着栏杆,一边嗅着馥郁的花香,一边和旁边走着的铁柱笑道:“你看,接下来一大段路,可就不用我走路啦。”
铁柱也兴奋地道:“小真真聪明,小真唱的那首歌真好听,是什么歌儿啊,我从未听过。”
“那首歌啊,叫分手快乐。”
“……额,什么叫分手?快乐又是何意?”
“说人话就是,义绝如意。”
“……小真是和什么人义绝了吗?”
“人生在世,相伴从来只一途。总是要与各种不同的人义绝的。”
铁柱忽然沉默了。
文臻也没再说话,笑眯眯转回身,顺手采了一支花蜜来吃了。
她看起来果然十分快乐,仿佛伤痛失明失散都不能在她眉梢眼角留下任何焦灼痕迹。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忍耐着腹中不适,忍耐着腹下的疼痛,忍耐着肩颈炸裂般的痛,在不断调整着那些忽然变得不安分的金针的位置。
也没人知道她故意坐上花轿,就是要趁着花轿会绕着人群转圈,不断地搜索着先前那些练家子的脚步声,想要知道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花轿已经坐上很久了,她依旧没有听见想要听见的声音。
那些蠢货,到底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