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是一招鲜吃遍天,做生意打着八叔的旗号,动员全家人学认字也打着八叔的旗号,等大伙陆陆续续学会自个儿的名字,开始懈怠后,八叔考中秀才的消息终于由衙役们送来。
新鲜出炉的秀才公,还是府试头名。
“八叔是院试第一名,这还是被分到臭号旁考出的成绩,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刘氏看着越发文绉绉的孙女,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下面这些小辈,最像八郎的就是夏丫头了,和八郎一样的机灵,尤其是跟着八郎在书院住了两个月后,说话做事都不像她们庄户人家的丫头了。
不过沈刘氏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她们家虽然只是普通的庄户,可幺儿却是天生的读书苗子,当年只是在庙会里听人家背书,就能一字不落的跟着背下来。
夏丫头虽然不是幺儿的孩子,但一家子血脉,侄女随叔的也不是没有,她倒盼着家里的孩子都随幺儿。
“意味着啥”沈刘氏笑眯眯的问道。
不止她笑,屋子里的人脸上没有一个不乐的。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盼到这一日了,家里出了位秀才公,这旁的不说,至少徭役找不到他们家了,家里的田也不用交税了,往后收成都是自个儿的。
沈夏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的说道“这意味着八叔的水平比其他考生高出一大截,意味着几个月后的乡试,八叔也是有可能考过的,到那时八叔就是举人老爷了,见了县令不用跪拜,还能当官,咱们家就要改换门庭了,我们可不能给八叔拖后腿。”
“大伯和爹这段时间做生意,没少跟县里的大户打交道,那些人家里的奴仆眼睛都长在脑门上,瞧不上咱们泥腿子。读书人就更讲究底蕴了,八叔人好,学识也好,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容易遭人嫉恨,被人取笑家世,如果取笑咱们全家都是睁眼瞎,八叔脸上肯定不好看。”
沈刘氏急了,忙问道“怎么就是睁眼瞎了,咱家就没有瞎眼的,我跟你爷眼睛都还没花呢。”
“不是这个瞎。”沈夏叹气,“是不识字,不能读书,在那些高门大户眼里,这就是睁眼瞎,咱得给八叔争口气。”
沈刘氏看向当家的,沈大郎和沈二郎也都看向爹。
沈老爷子右手在膝盖上搓了搓,皱紧眉头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学,是是来不及,学不会。”
“来得及,来得及。”沈夏可不觉得八叔几个月后能中举,以八叔的运气,至少得二战,“乡试只会比院试更难,没几个人能一次考中,一个月能学会二十个字,年就能学会六七百字,够用的了。”
毕竟这年也不能光学识字,还得做生意,还得盖房子。
她打算扩展几个品类,把卤鸡卤蛋卤猪耳卤肥肠陆陆续续都加进来,除了制作和销售,还要有稳定的原料供应,家里就这么点人,眼下便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学认字都只能在晚上抽时间。
沈老爷子心里有些麻,他这会儿的心情,跟八郎小时候在庙会上被何先生相中时一样,既高兴激动,但也忐忑不安。
那会儿高兴的是孩子能读书,不安在读书要花费的银钱,这会儿他高兴的是孩子的前程,是家里头越过越好,就像夏丫头说的那样改换门庭,可让他认字
“我们老两口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就别带我俩了。你们学,好好学,日后别当睁眼瞎,别给八郎拖后腿,大林二林还有林学的好了,将来也去读书,也跟八郎一样去考科举。我就是当一辈子的睁眼瞎,死后见了祖宗,祖宗也是夸的。”
他爹,他娘,他爷,在地底下见了他,还不得把他夸出花来,老沈家往上数十八代,也没有读书人,更别说身上有功名的了。
“您赶紧呸呸呸,咱可不兴说这话,要让八叔听见了得多伤心,他好不容易考出来,这些年不是被分到臭号旁,就是吃坏了肠肚,还因为过度紧张在考场里晕倒过,多不容易,不就是为了能让您二老过上好日子吗,这好日子刚开始,咱可不能说丧气话。”
沈爷爷和沈奶奶都还不到五十岁,放在后室那还正当年呢,都不能算是老年人。
“爷爷,您是一家之主,奶奶,八叔是从您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们俩才是最重要的,光我们剩下这些人学会认字有什么用,你们才是八叔的脸面”
沈夏换汤不换药,处处把八叔放在前头,处处用八叔当理由做借口,反正这招在沈家是通用的,迄今为止还没失效过。
果不出所料,沈老爷子咬牙点了点头,沈刘氏也期期艾艾的道“那就学,不能给八郎丢脸。”
这感天动地的父子情母子情,沈夏看向她爹娘。
沈二郎“”
沈二娘子头抬得高高的,“我们也学,不拖八郎后腿。”
也不拖闺女后腿。
沈大郎夫妻俩面面相觑,也跟着表了态。
“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