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抗战胜利五十九周年!)
石越并不知道皇帝和中书堂的宰相们居然在很正式的场合讨论着他那糟糕之极的毛笔字和白水潭隔几日就会发生一次的打架事件。但是对于自己的毛笔字,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下过功夫的。
例如今天难得空暇,他就跑到桑府,坐在书房里一本正经的练毛笔字。只是这书法的习成,实在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吃力的提着笔,写一划下来,稍不留神就变歪了。桑梓儿在旁边看着吃吃直笑:“越哥哥,你不用这么用力的,写字靠的是腕力,用的是一股巧劲。你看我的……”
她从石越手中夺过毛笔,轻轻沾点墨水,在字笺上写一个娟秀的“越”字。石越看看桑梓儿的字,再看看自己的字,一个劲的直摇头。
桑梓儿轻笑道:“这样吧,越哥哥,改天我用朱笔写一本字帖给你描。好过你这样乱写,堂堂白水潭学院的山长,皇上亲自嘉叹的‘天下奇材’,字也不能写得太难看了。”
石越红着脸听她取笑,没有半点脾气,谁叫自己字写得太差呢?不过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他认识的名人很多,无论哪一个都有一笔好书法,但是让他开口向他们求一本字贴练字,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他刚点了点头说“多谢……”,就听侍剑进来说道:“公子,李先生来了,在外面等候。”
石越连忙搁下笔,对桑梓儿讨好的笑道:“妹子,字帖就麻烦你了。”勿勿往外面去了。
到了客厅,便看到李丁文在那里喝茶,桑俞楚不在家,便有桑来福坐在下首相陪。见石越出来,二人便起身相迎,桑来福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便告了个罪出去了。
却听李丁文似笑非笑的说道:“公子,这白水潭很热闹呀。”
石越一怔,不知道他说什么。
“难道公子不知道白水潭学院的学生隔三岔五在群英楼打架吗?”李丁文奇怪的问道。
石越当时就怔住了:“不可能吧?”
“现在群英楼的伙计和掌柜都习以为常了。”李丁文便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石越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这帮家伙,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真是闻所未闻呀。”
李丁文自己也不禁莞尔,不过他毕竟是比较理性的人,“这些学生这样子,实在有失体统。如果传了出去,给人口实就不好了。”
石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潜光兄有何良策?”
“这件事,还须告诉桑长卿,让他严肃山规。”
石越摇了摇头,“这不是上策。堵不如疏,这样吧,我们在文庙附近再建两座大堂,一个座大堂做讲演堂,专门请当世名流不能在学院兼课者讲演;一座大堂做辩论堂,专门让学生们自由辩论,免得他们去群英楼打架。每隔五日即有一日为讲演日,一日为辩论日,这两日皆不上课。你说如何?”
李丁文听了他这个设想,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很合理,便笑道:“果然是妙计。只不过讲演日就比较麻烦,要去请名流,学院又要多一笔开销。”
石越坏笑,“这件事,让长卿去头痛吧。辩论堂没有建好之前,先找两间教堂做辩论堂,让他们去吵架吧。每次吵架也不能白吵,找专人记录下来每个人的发言,公布在学校大栏上,给全校的人看看。另拿一份存档。”
这件事说妥,李丁文又问道:“我在白水潭西北看到有人大兴土木,公子可是想扩张学院?”
石越点了点头,笑道:“白水潭现在慢慢变成小镇了,我一面先给学院的老师们准备好一些房子,另外学院照这个趋势,规模难免会扩大,因此还要建一些教舍。另外,到了二年级,学生就要分系了,我准备为儒学之类建一座明理院,为算术物理类建一座格物院。”
李丁文因说道:“算术之书称为算经,比之儒家五经,的确可以为格物院之首。我听说有人上书朝廷,想把历代有名算术家配享孔庙,不知道有没有这事?”
石越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算术孔子也学的,朝廷有此议再说吧。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下,春去秋来,秋去冬来,熙宁四年的秋天在纷纷落叶中成为过去。偶尔和苏轼、唐棣等人书信往来,谈谈所谓的“石法”在地方推行的情况,听听他们对免役法和保甲法的抱怨——毕竟事不关已,石越也没有那种切肤之痛,他完全是以一种政客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此时不宜和王安石对抗。
而石法推行顺利,他在皇帝面前也越来越受重视;另一方面,则是白水潭学院颇越来越上轨道,第二学年的学生报名达到三千人,规模比太学还大。为此学院不得不提出入学考试,控制每学年的学生在两千人左右。可以说惟一不太趁心如意的,是他的毛笔字始终不见起色。
这一天石越和往常一样,一大早起来便往白水潭学院赶,因为很快就是重阳佳节,加上连日大雨,好不容易放晴,东京城里到处是菊花。通往白水潭学院的水泥路边上此时已植了稀稀疏疏的树,进到蒙学的教舍附近,就可以看到学院布置的菊花了,虽然品种一般,不过对石越这种不懂得赏花的人来说,还是挺漂亮的。
到了桑充国的“公厅”(办公室),石越兴冲冲的闯进去,却发现这重阳佳节前夕,桑充国竟然皱着眉头在那里发呆,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楷字的大宣纸。
“咳!”石越咳了一声,“长卿,秋高气爽,你在发什么呆?”
桑充国见他来了,苦笑一声:“子明,你来看这个。”
石越疑惑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来,原来上面写的全是些学生的名字。桑充国在旁边说道:“这是一年级考二年级的名单,其中考上明理院的约一千五百人,一千一百九十三人儒学,二百余人律学,八十人哲学;考上格物院的学生约五百人,是明理院的零头,三分之一,算术九十人,格物和博学都是二百余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石越倒是奇怪了,虽然算术人少一点他很奇怪,但是想来格物和博学都要修算术,专修算术的少,也很正常。至于格物院能有五百人这样“了不起”的成绩,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不是奇怪,我是担心。”桑充国解释道。
“担心?”
“是啊,明理院的规模太大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呀。而格物院又空出许多地方来。”桑充国担心的是实际问题,毕竟长期以来是他主持具体事务的时候多。
“还有,现在我们学校修格物的学生倒像是谦谦君子,虽然有争议,但是都是细声细气解决;反倒是这些考上明理的学生,在辩论堂辩论时,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一样。”桑充国想想辩论堂里的情景,就有点受不了。而二程和孙觉、邵雍等人自从过去一次辩论堂后,就再也不去那地方了。他们几个虽然各有观点主张,但是也不至于分歧那么大,更不至于面红耳赤的争。反倒是这些佩服他们的学生,为了捍卫一句经义,可以和人家吵上整整一天。
石越听桑充国抱怨这些,不禁好笑,“长卿你也太杞人忧天了,明理院的人太多,就把他们的课分开,不用排那么满。况且明理院二年级了,教授只上大课,小课比较少,怕什么?还有,叫人多考他们,免得他们精力太多,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