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笑破风而来,一把女音懒懒地响起:“陪你喝酒你就要杀人,又何必呢。”
今昭三步两步跟上老周和陈辉卿,猫着腰钻进看热闹的人堆儿里,一眼就瞧见那塞着一半耳机,把一头酒红头发挽成坠马髻的姑娘,正站在抄手游廊下,天真无邪地笑看一个穿和服的男人。老周咂摸了一下,在今昭耳边说:“那男人应该是木灵,看那脸色,灰黄灰黄的,跟枯树一样。”
枫叶沙沙作响,好像在抗争着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朱寰走上前去,面色不虞:“这位客人,请您不要打扰其他客人的休息。也不要试图控制本寺的枫树。”
木灵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听,枫叶抖得更厉害,一位穿着橘红短褂的少年踉跄着从枫林里跌出来,面色惨白:“朱寰大人!他用毒……”
朱寰一见,连忙将那少年扶住,一双眼睛寒意深深地看着木灵。
木灵正要动手,就见周围枫红褪色,楼阁消踪,只有他自己和那位坠马髻的女郎,女郎的发尾在这奇迹般的星河里无风飞扬,看也未看那木灵,自顾自地塞好了耳机,点了屏幕,继续看电影。木灵大怒,可怒吼还未出口,咽喉仿佛被人扼住,扭曲,整个身体都在扭曲,整个灵魂都开始扭曲,木灵只觉得无边痛楚随着这种扭曲劈头盖脸地袭来,一股热气从胸口升起,在喉咙炸裂,他的身体仿佛出于不同的地方,有的酷热,有的冰寒,有的是真正的地狱……
旁人只见木灵捂着自己的喉咙,而后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长,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了眼前。有见识的低声说:“啧啧,那是空间法术啊。”围观者哗然,都怕惹了什么厉害人物,纷纷散开。
“华练大人,这……”朱寰欲言又止,虽然这位坠马髻的女郎让寺中枫林免于受难,然而木灵到底不是本地的,恐怕又要和东瀛那边的人交涉才行。
“放心,我可没弄死他,我只是把他丢到那边的出云老家,让它好好再重新修炼。”华练半躺着支着头看剧,随意地回答。
老周嘀咕一句:“废了道行送回出云鬼蜮,还不如死了。”
今昭兴致勃勃地看着名叫华练的女郎,从各种状况来看,玉卮的阿姐应该就是和房东大人在祭台啪啪啪的女祭司,当然也是陈辉卿的记忆之中,放风筝的女人,也是这次点了绍兴醉鸡的客人,可眼前这个女人,笑得花好月圆,哪有一点儿女祭司的强攻之气?!
正想着,华练对着今昭眯眼笑了笑:“你好,太岁姑娘,又见面了。”
而后,又偏着头看了看老周:“又变帅了,小周。”
最后,华练的视线果然轮在了陈辉卿的脸上,那温暖笑容稍微顿了顿,旋即又漾得热烈:“东君,好巧。”
陈辉卿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巧,我是来送外卖的,九幽。”说着,他面不改色地将牡丹饼绍兴鸡等物,堆在了华练面前。
今昭预想中的天雷地火的境况没有出现,几个人稍微寒暄了几句,朱寰便带着枫少去疗伤,华练将今昭老周和陈辉卿让到自己的房间,那是一间里外套间,外间对着游廊,竹门大开,倒是赏枫的好地方。华练把牡丹饼换了盘子,煮了八宝红茶端上来,茶汤红亮,里面飘着龙眼、莲子、花生、核桃、枸杞、红枣,趁热浇了糖稀,拉出一朵枫红来。四个人气氛奇怪地坐下来吃喝,华练嚼着牡丹饼,好像嚼的是什么有毒的玩意。
今昭如坐针毡,心说你这个女人,人家给你买好吃的讨好你,你还摆这副出殡的脸色。幸好朱能垣的电话掐着时间到了,老周堆出一脸急:“老板叫了,不知道是不是急活儿,我和今昭先回去,辉卿我把你的车开走了啊。”
陈辉卿连一句“你不是没驾照么”也来不及说出口,老周就抓着今昭就火箭炮一样消失在眼界之中。
“我们留房东大人在,不会炸了永福寺吧?”今昭颇为担忧。
老周摇手:“不会的,最多房东大人受点儿皮肉之苦。”
今昭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上次的天兔,那边没有什么微词吧。”华练望着外面赏枫的人群,皱起眉头。
“他们有很大的微词,并且进行了书面投诉,不过我们比他们强大,所以投诉也是白投诉。”陈辉卿习以为常地回答。
华练一笑:“因为天兔本身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又是妖怪,你动一动稻穗姬试试,大国主不会放过咱们的。”
“那女人太胖,动不起来。”陈辉卿回答。
华练将笑未笑,笑容凝了一秒钟,开口问:“东瀛的小人物随便动,对吧,天朝吉祥物先生。”
“还好。”陈辉卿回答,话尾还在,华练猛地起身,跃入枫林,陈辉卿瞳仁一缩,闪电般扣住了华练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