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正看见那女子对铁慈微笑,一手搭着她的肩,宽大衣袖下露出的雪白指尖,正轻巧地拨弄着铁慈的发,而铁慈显然已经习惯这样亲密的小动作,正专心地半蹲着,替飞羽包扎伤口。
就,看了很堵心。
两个女人也这么黏糊,黏糊得涨眼睛。
然而死乞白赖留下是不成的,只会让殿下心离得更远。
他要留在那里,长长久久,成为风浪中的中流砥柱,乱涛里的定海神针,终有一日殿下会明白,一切的娇媚潇洒,撒娇卖痴,都抵不过一个能永远守在身后,长久留在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永远能够帮助她稳固江山的人。
他噙一抹淡而迷离的笑,退后一步,道:“您说得有理。既如此,我留下药方。待到了前方城镇,千万记得及时抓药调养,虽说毒伤不致命,但毒狂的毒常有后遗恶果,两位一定要好生调治,不可随意动武,等忙过这一阵,记得给我个下落,我再去给两位把脉。”
铁慈便应了,拜托二师兄将他送回去,容溥却道不必,自己的人想必随后就会找来。他从容地拂拂衣袖走了,走了一截回头看,正看见铁慈将那女子背起,那女子笑着,大袖垂下,捂住了铁慈的眼睛,铁慈便打下她的手,却又将她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紧了紧。
有种浑然天成的亲密。
容溥的目光,在飞羽身上上下流连了几次,按说不该这样看女子,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却也想不出,看着又堵心,只得先离开。
那边铁慈不过背飞羽走了几步,飞羽便从她背上滑了下来,怎么也不肯要也有毒伤的铁慈背了。
她便搭着铁慈的肩,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这般蹦了几步,二师兄一直在抚平自己衣裳上因水弄出的褶皱,忽然冷冷道:“这般跳着,走到什么时候?我来背你。”
铁慈瞠目结舌,抬头看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飞羽已经一口拒绝,“不要,男女授受不亲。”
二师兄气笑了,一指铁慈,“他不是男的吗!”
铁慈从小男装,已经扮得天人合一,经常忘记自己不是男人,更不要说她的师兄弟姐妹们,每次见她都是男装,大部分时候也不记得她是女人。
所以先前就是铁慈不打断,二师兄多半也是来句“这是我师弟。”
飞羽却格格笑了,一边笑,一边把下巴往铁慈肩膀上一端,娇娇地道:“他啊,他不一样,他是我喜欢的男人。”
铁慈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转眼看飞羽,晨曦里那人嬉笑怒骂时风情张扬的眉目,此刻却生出几分朦胧深秀的韵味,唯有微微翘起的唇,牵一抹既俏又媚的笑。
叫人想全心全意去信她,却又怕了她。不知她是藏了三分真心,还是习惯了欢场留情。
铁慈便只笑,道:“我们两个,像跳舞似的。”
二师兄撇嘴,冷冷道:“那也是抽筋一样的迪斯科。”
铁慈笑道:“师兄你跳舞一向很好,要么来一个?”
二师兄不说话,跳舞这事,师兄弟姐妹都和师父学过,但是他是其中翘楚,倒数的。
他天生肢体不协调兼五音不全,用师父的话来说,“瞧着好好一个人,每次跳起舞都让人想把他送进ICU。”
飞羽倒像很有兴趣,说要看铁慈舞姿,铁慈被缠不过,便教了她几步舞步,是师傅教过的国标舞,她跳男步,教飞羽女步。
日光初升,绿草如绒毯遥遥地铺展出去,两人在草地上起舞,铁慈牵起飞羽的手,她灵巧地转一个圈,衣裙翩然而起,草尖上的露珠便晶亮地泼洒开去,在日光下晕开七彩的光圈。
草丛里鹅黄的小花颤颤碎了一地金,再被敛进温柔落下的裙摆里。
二师兄的目光被那裙角牵引着,一直远到日头金色的辉光里去。
远处,站在高处的容溥,遥遥看着少年少女牵手起舞的那一幕。
良久,轻轻咳了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