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声中,忽然有个声音傻里傻气地道:
“你们都没志气,我要皇太女这样的!”
这话一出,立即被身边人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瞎咧咧什么,皇太女这样的尊贵人,也是你瞎比的?”
宛如冷水进了油锅,士兵们不安地看着铁慈,都怕这全天下第一尊贵又强大的女人会发怒。
铁慈没生气,也没笑,她抱臂站在崖边,微微仰头,看着侧前方的天与崖。
那是辽东的方向。
喧嚣渐渐平息,黑压压的人群一片寂静,寂静里,所有人都听见那个女子,悠悠地道:“我啊,名花有主咯。”
……
夏侯淳背着狄一苇,在山林间纵跃,不多时便接近了主营所在,从山上往下看,主营依旧,只是营与营之间似乎打乱过驻地,彼此之间挖的壕沟更深,巡查更严。
而且所有营地,将蝎子营围在中间,那些添出来的营地里,应该是黄明萧常带过来的人,将蝎子营围住日夜看守。
而永平原来的普通士兵,营地则在这些黄明萧常亲军之外,却建了高墙深沟阻隔,唯一的开口对着一道河,处于想逃难逃想造反没法造的境地。
永平军的武器都被收缴,辎重库和粮库被包在了萧常亲军的营地里。
夏侯淳在上头远远看着,发现了问题,“如果你们永平军的武器都被收缴,应该放在辎重库中,按照大乾军例,永平军这样的建制所配备的辎重不在少数,看你们那个辎重库不算大,大概堪堪放得下,如今再放这些士兵武器,是怎么塞得下的?”
听见这个问题,狄一苇眼睛一眯,笑了。
她很喜欢眯眼睛,睫毛不长却密,微微一垂,慵懒中自有迷人之处。
夏侯淳站在阴影里,瞟一眼,转过头,手好像有点闲不住,摸了摸身边的树枝。
发现自己好像挡了他视线的赤雪,十分自觉地挪了挪位置。
“是啊,你说,为什么塞得下呢?”狄一苇一边笑,一边伸手撮唇,猛地吹起哨来。
这哨声响亮而突然,于这黎明前的山脚下,尖利地越过重重营帐,直接传入最中心的营地。
夏侯淳没想到狄一苇忽然发声,还如此动静,怕被底下巡查兵发现,正要拉她避一避,却见狄一苇上前一步,跨上了一处突出的高石。
又是一声哨声尖利。
最中间的一个营帐里,忽然闪现幽幽灯火,一亮复一暗,先后三次。
狄一苇仿佛得到了确认,再次作啸。
夏侯淳:“你这是……”
“轰。”
他剩下的话语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巨响里。
巨响不是一声,是无数声,集中在看守区域,几乎同时爆响,黑暗中无数艳如血色的火光暴起,火光中隐约可见炸起的残肢断臂,惨叫声呼救声尖利的哨声瞬间响成一片。
随即夏侯淳看见那些炸开的帐篷里暴起人影,人影大多黑色软甲黑色头巾,和黑暗融为一体,手中的武器形制特殊,乍看似刀,里头藏钩,形成合页,可单独使用,也可拉开旋转收割人命,他们的招式简明利落,只冲要害,一刀一钩一弹一挑,宛如蝎子竖尾,或者是头颅或者是肢体,必然有一样冲上半天。
不用问,这便是闻名天下的蝎子营出手了。
夏侯淳之前一直心中对此颇有微词,狄一苇一手培育蝎子营,蝎子营是狄家军精锐中的精锐,然而狄一苇出事,蝎子营当时因为她被制不能出手也罢了,怎么事后也不联络,不奔走,不营救,甚至不自救呢?
就在方才他看见蝎子营乖乖地被困在大营中心,心中还飘过鄙夷的情绪,只是怕伤了狄一苇的心,从不曾问过罢了。
直到此刻。
他终于看见了那些战士,在黑暗中,宛如从地底涌出来的巨大蝎子,伴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和黑烟浓火,鬼魅般出现在各个营帐之中,腾挪跳跃,刀光如练,所经之处血飞肉溅。
仅仅短短半刻钟功夫,他已经看见各个营帐被血染红,抛出来的断肢堆成山。
宛如人间炼狱。
杀戮嚎叫声里,狄一苇淡淡地道:“从我被拿下开始,他们就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需要时间,需要麻痹对手,每天夜里,看守他们的人睡了,他们就开始行动,在自己营帐之下挖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