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海水的压力领域,强烈的不适感如洪水般侵袭身体的每一寸,尸守群已经在迪里雅斯特号的周围聚集得密密麻麻。
原来它们之前根本就不是因为惧怕路明非而哀嚎,这种被挖空中枢神经的怪物似乎已经失去了惧怕的能力,它们通过声音呼朋唤友,就像贪婪的镰鼬遇到强大的血食也不得不通过声波唤来同类,哪怕最后只能分到极少的一部分它们也不甘心放过近在咫尺的极品美味的猎物。
路明非把几只太过靠近的尸守撕碎,第二次来到迪里雅斯特号的舱顶,他璀璨的黄金瞳扫过下方庞大的尸守群,就像登临绝巅的皇帝俯视敌军的千军万马,带着赫赫威严。
极渊深处已经开裂,皲裂的大地上不时有赤金的岩浆翻涌,卷起海底风暴,承载着一个时代文明的高天原缓缓落入幽深的巨大裂缝中。
黄泉之国大门洞开,成千上万个亡灵如疯了似地从地狱中争相逃窜,这些被切掉中枢神经的凶兽们早已没有自我意识,它们明明没有恐惧的情绪却像被仿佛恐惧的本能所驱使。所有的尸守都不顾一切地从原本生活过的古城逃离,没有半分留念,除了一部分的尸守被迪里雅斯特号周围徘徊的血腥味吸引,更多的尸守们如升天的潜龙般,眼中只有上方无尽的黑暗。
它们摆脱了几千年的束缚与死亡,恢复了活力,这些在高天原繁盛时期就开始掩埋着的行尸破土而出,不知有几千还是几万。比起人类它们更像是龙类,蛇尾人身就是它们背负着的、属于龙族奴仆的咒印。
这些早已被剥夺灵魂的混血种只剩一具空壳,它们之中大部分都有躯体上的残缺,有的断臂或是少腿,有的脑袋都只剩半個,头颅与肩臂之间只有嶙峋的颈骨相连,似乎它们经历过一场空前浩大的战争,战争让这些强横的混血种们失去了生命、甚至是完整的躯体,邪恶的炼金师将他们的残骸当作材料,炼制出这些介乎于鬼与妖之间的凶物,不死不朽。
它们是古老龙族的牺牲品,在死后魂魄也永世不得超生,它们渴求路明非的血肉就像是上百具空虚的躯壳渴望一个温暖的灵魂。
尸守群层层包裹住迪里雅斯特号,在海底卷起巨大的漩涡,它们发出魔鬼般的咆哮,一双双黄金瞳像是一盏盏长燃的古烛,眼瞳深处透着仿佛跨越了几千年的岑寂与哀求……
不知是在求生,亦或是在求死。
尸守群聚集到饱和,它们忽然开始动了,前赴后继地向视野里唯一的活人猛然扑去,仿佛几百个冤魂从四面八方朝路明非裹缠索魄。它们露出嘴里锯齿般的尖牙,挥舞着如利刃般的长爪,巨大的黑影叠着黑影,铺天盖地。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路明非平静地看着这些可悲的枉死鬼,忽然想起酒德麻衣经常哼起的一首歌。
“来吧。”他把第二支药剂缓缓推入自己的身体里。
……
“少主,声呐显示第一波尸守已经接近海面了,远比我们预计的快,它们都是吃掉了大部分同类的存在,速度和实力都远超普通等级的尸守。”站在源稚生旁边的樱汇报道,“预计两分钟后会有第一只尸守跃出海面,迎战准备已全方位就绪!”
“通知各个位置上的负责人,要把每一只尸守都拦截在海面以上!”源稚生沉声说,“这些怪物任何一只都绝不允许流窜到人类世界去,赌上蛇歧八家的名义!哪怕把这片海域变成屠宰场,把这片海域染得血红,也不能让先祖的亡灵再次侵扰人间!”
如果让这些棘手的怪物哪怕一只流窜到人类社会去,都会酿成一场不小的灾难,如果不幸被媒体捕获,第二天全世界的新闻头条都会被这些死尸占据。列宁号、高天原、禁忌的神明血裔……蛇歧八家的秘密会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舆论的洪水会把家族淹没。
“我们错估了这些尸守的逃逸速度,这样看来,哪怕核动力舱把高天原炸毁,依旧至少会有一半的尸守能逃出生天。”樱表情严肃,低声说,“这不是一场必胜的仗,很有可能我们的人都战死了,但依旧无法留下全部的尸守。”
“那三个家伙都在替我们拼命了,我们还有什么立场惜命?”源稚生说,“政宗先生说过,战争必须要流血,在家族的会议上我们立了屏风画了正字,既然这是家族大多数人的决议,我们如果不奋起抗争,横在身后的退路唯有死亡!”
“政宗先生好像说过,极渊里似乎藏着什么比尸守更麻烦的东西。”
“先顾好眼前的情况吧,我在中国学过一句话。”源稚生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源稚生话音刚落,须弥座上的警笛忽然大鸣,探照灯把浮动平台这一整片海水照得透亮。漆黑的影子从水中升腾,五米高的怪物跃出海面,嘴里叼着一个身穿黑色潜水服的忍者,它用阴桀的黄金瞳扫了眼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毫不留情地把嘴里的忍者拦腰咬断,连带着头颅的那一侧被它吞入腹中。
“怎么会!”樱的脸色煞白,“这些家伙,居然一直是刻意压制着速度上浮的,在临近海面的五百米才忽然加速,并且绕过了我们布置的陷阱,我们的预判出现了失误!”
“该死的,它们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智慧?”
源稚生看着那只顷刻间便撕碎了一名风魔家成员的尸守,猩红的鲜血从怪物尖锐的利齿间滚落,它一边回望向源稚生,一边用力咀嚼刚到嘴的猎物,透着享受的表情在源稚生看来是那般的讥讽与挑衅。
“混账!”源稚生从身旁乌鸦的手里端过一把猎枪,他脸色冷硬地把特制的红色霰弹拍入枪膛里,一枪轰爆了尸守的脑袋。
“敌人已经来了,随时可能出现,盯好下方的水域,不要吝啬手中的弹药!”源稚生高声下令,须弥座上的扩音系统把他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哈伊!”遍布天上与海面的男人们大声回应,声势浩大得就像战士出征前奋力擂鼓。
位于山组须弥座正中央监控室里的宫本志雄死死盯着声呐大屏幕,至少几百个红点从海下高速上行,它们即将穿过深海炸弹织成的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