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民跑太快,只掳回男女2200余口,牛羊猪狗数百,鸡鸭猫千余。”
“朝廷讨伐之师到哪了?”
“停驻黄花,继续冒雨挺进的话,下午就抵梁泉城。”
“王师驼马十余里,辎重肥厚的不得了,不如集结精兵迎战圣人?”
若是能战胜,便一路杀奔京畿,谋入长安。凤兴两州的百姓被他们横征暴敛快十年了,除了做肉脯,填壕,已无价值。
不如去抢圣人!
留后周宗良却不吭声。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清楚感义军内部有多混乱,造反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造皇帝的反,入长安。还是造大帅的反,跑去攻打邻藩。好好在凤州屯田养民,老百姓富足了,不就有财货了吗。偏要干这杀头勾当!隔壁作乱的岐兵被屠戮殆尽,真就不当回事。觉得山高皇帝远,朝廷式微,收拾不了你们这万余人?
可惜,自己晓得利害,军士却听不进去,尤其是那些脱胎于巢贼的食人狂,与野兽的区别也就是披着一张人皮;可惜,群情骚动,带着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这世道,疯了。
周宗良越想越气,额头青筋条条绽开,瞪着诸将愤怒的骂道:“狗奴!天杀的贼胚,娘胎里的贱种!某被你们这群蠢猪害死了!某早说了为一都头则愿足矣。结果你们日夜鼓动,逼着某做这留后,要去打汉中。如今大军刚出发,王师就来讨,去留两难,奈何?”
“周宗良!”浪荡都兵马使王遇竖眉大喝道:“军中岂你一人可为留后乎?不要不识好歹。”
他是巢将出身。
黄巢败亡后辗转逃到凤州落草,后被满存招安。原本他打算自己挑头,但又怕自己巢贼的出身会引起朝廷注意,被围剿。然而没想到,推了周宗良依然是这结果。现在周宗良不想干了,再拖下去怕是要被他伺机逃走……
念及此,王遇凶相毕露,其余诸将也纷纷手抚刀柄,呆滞地盯着周宗良。一个个圆睁着的双眼不约而同的失去了焦距,就像斗鸡眼,似乎正在进入某种极端状态。
“留后懦弱,言行难堪节度使,杀了他。”同样是巢将出身的骁雄都兵马使李公迪怒声道。
“大伙都还没慌,留后在怕些什么?”
“没说的,宰了留后算球,切成肥肉片子带上。你看他那大肚腩,能熬十几升油膏。”
“嘻嘻,吃他。”
“留后就是我们立的,捞不到财货酬谢大伙也就罢了,临到打仗还说风凉话,要留后何用?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不如跟着满存入蜀抢王建。”
“未闻杀帅,吾辈但诛一懦夫耳。”
嘭!
鼓噪中,周宗良暴起发难,将一小校扑倒,面目狰狞道:“老子先吃了你!”直接就着脖子撕咬,啃的满嘴鲜血。
“留后果尔反邪!”骁雄军使李公迪大叫。
数十军校哗啦啦涌上前,围住周宗良劈头乱刀斩。肉渣血沫迸溅到兽兵们的嘴脸身上,但他们不为所动,神情亢奋的狂砍。在一片铛铛铛的嘈杂声响中,防御留后薨。
不离谱,这还是武夫们的基操。
乾符六年,河东都虞候张锴、郭昢捉拿几个犯法的武夫坐牢。于是太原内外诸军鼓噪而反,焚城池,杀群众。节度使李侃被逼的没办法,曲从乱军,下令收斩锴、昢。临刑之日,锴、昢对围观群众感慨说:奉命平乱,这是我们的错吗?
军士们觉得也是,复大躁!
“下令”复锴、昢官职,又冲入官邸当着李侃的面把试图管教军士的文官、牙将三十余人剁成烂泥,随后又分头行动将三十余人的家族屠光,以绝后患。
这还是十年前的事。
到这会,感义军只杀留后周宗良一人,还算讲理吧?毕竟留后骂了他们几句……
杀完周宗良,武夫们提着血淋淋的脑袋问道:“谁欲为留后?带我等迎战王师或亡汉中。”
闻言,浪荡军使王遇、骁雄军使李公迪等全都低下头。不当留后,尚可站在人堆里跟着大伙作威作福。当了节度使,不就成了那个被摆布的玩具了?
“骁雄军使李公迪,曾事黄巢为将,斩首泾原节度使程宗楚,立之,终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