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玲的家很小,除了一间四方的小屋外,就只有一处仅供两人站立的灶台。
她的坟茔被安置在西面一处墙下,四周杂草被清理过,地上还留着杂草被连根拔起的痕迹,想来清理的时间不久。
秦白月上前蹲下身,抬手抚着墓碑上的名字,声音极轻地道:“栾玲,我来看你了。”
郁离没来由鼻子一酸,赶忙背过身去。
她不是个多矫情的人,这些年见过的亡魂都比活人多了,且其中不乏命运坎坷者,可似乎没有人让她有眼下这种感觉。
郁离微微侧头,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像是惋惜,像是无奈,又带着些许悲悯。
可她从未见过栾玲,秦白月也还没同她说太多关于栾玲的过去。
这种感觉郁离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
她握紧了手中的篮子,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上前一步同样蹲下身,“秦娘子节哀。”
除了这一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似乎没资格说什么。
秦白月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了擦,这才从郁离手中接过篮子,将里头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拿了出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秦白月很自然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声音沉闷的和郁离说起了一段过往。
那是关于她和栾玲的过往,郁离没有参与其中,但只是听着便知道,即便栾玲是侍女,秦白月这般跪在她坟前也并无不妥。
因为栾玲不止救了她一命,更是她那些年在卫家的支撑,何况栾玲还因她而死。
从秦白月口中郁离知道了一个更真实的栾玲,不是只有一句救命恩人,也不是一句坎坷就结束。
在秦白月的印象里,栾玲初时小心翼翼,哪怕对待她也是一样。
直到后来秦白月从卫郎君手中救了她一回,还因此挨了一顿毒打,栾玲才算真的对她放下了戒备。
“直到那一日,我终于忍受不了经年累月的打骂和卫家人吵了一架,虽然结果依旧是我败下阵来,但心中痛快多了。
可正是那一次争吵,我被送去了别院。”
秦白月泪水模糊了眼睛,却忍着不肯哭出声,“我那时就想,能远离那恶心的东西也好,余生就那么简单过下去。
可我没想到他竟不肯放过我,搬去别院第二日夜里他就找了来,口口声声说我是贱人,比那些个女妓都不如,怎敢有脸同他卫家争吵?”
说到此处,秦白月突然激动起来,“我为什么不敢?他姓卫的算什么东西?
我阿兄虽然混账将我出卖,可阿娘给我留的嫁妆他不敢昧下,那些嫁妆足够我挥霍大半辈子!
他卫家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将我娶回去,既未生我,又没养我,他有什么资格那般说我?
倒是他姓卫的,三五不时便同我索要钱财,说句难听的,养条狗这般养着,它也知道感激地叫两声。”
秦白月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不仅不感激我这个妻子,还又从我手中将我阿娘留给我的东西抢了过去,那时我就知道,除非我离开卫家,除非他死,否则余生便只能是无法苏醒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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