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会看见宋湫十愣怔的,或是陷入沉思的神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之后,她脸色虽然白?了白?,话语却显得?冷静,像是早就思考过无?数回一样,“我没关系。”
她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你、只要你没成亲。”
话音甫落,饶是秦冬霖,也不?由慢慢眯了下眼。
他想起从前。
身为?主城小公主,宋湫十骨子里的傲气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少半分,即使两家联姻,她也从未有过半分担忧,甚至两人每每发生争执,她的口头禅都是以后要占山为?王,多纳几个温柔体贴的侧君。
而如?今,她一身骄傲折尽,情愿藏着躲着,不?占名分,唯一的底线,好似只剩下不?做外室,不?做夫妻间的第三者。
“我不?愿意?。”秦冬霖闭了下眼,清冷冷的瞳孔中沉甸甸的雪色崩开。他脾气向来不?好,堕魔之后更是喜怒无?常,因而哪怕此刻竭力控制语气,也还是显得?有些生硬,他握着湫十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不?提从前,只看之后。”
他连名带姓地唤她,重复道:“宋湫十,我只要以后。”
湫十愣愣地看着他,才看了两眼,就被他伸手捂住了眼,他倾身,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柔和下来:“没凶你,只是有些控制不?住。”
湫十唇角忍不?住往下撇了一下,自从秦冬霖堕魔,她翻过的书不?知有多少,知道修为?越高?,就越容易失控,她深知那样理智全无?的情形无?法用只言片语轻飘飘带过,相比之下,这样的语调,实在不?算什么。
她一点?也不?怕,她只是很心疼。
“宋昀诃和伍斐都知道了。”秦冬霖道:“后面的事交给我,嗯?”
湫十的睫毛在他掌心中连着颤动了好几下,她忍不?住问,声音不?难听出忐忑的意?味:“我哥……他们怎么说?”
“没怎么说。”秦冬霖将?手掌放下来,道:“让我好好照顾你。”
湫十知道他这个人素来会过滤一些自己不?想听或者懒得?听的话语,而那些,恰恰是她担忧的。她才想接着问清楚,就听外面院子里有了动静,训练有素的女使在门前福身,禀报道:“两位少君到了。”
秦冬霖无?声颔首,声线清浅:“请进来。”
湫十顿时要将?手从秦冬霖手中抽开,挣动了一下,反而被不?动声色握得?更紧。
宋昀诃先伍斐一步踏进来,望着这一幕,几乎觉得?秦冬霖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两人在案桌边的软褥上半坐,伍斐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半晌,忍不?住啧的一声,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心情不?错?这脸色,啧,说春风满面也不?为?过。”
伍斐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多,才调侃完秦冬霖,他又看向湫十,压低了声道:“我说小十,你们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这还特?意?瞒着哥哥们,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宋昀诃给了他手肘一下,皱眉说:“你少说两句。”
片刻后,宋昀诃和秦冬霖,长?廷等人在外间议事,湫十在窗牖边看外面的雪景,中途伍斐进来陪她说话,看着外面银装素裹,几乎没日没夜飘雪的竹林,多瞥两眼就索然无?味地挪开了视线,低声道:“魔域就这个样,现?在还好多了,你才来那会,冷得?不?行。气温如?何,全看沛遗的心情。”
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伍斐无?语般地道:“说起来,不?止沛遗,我那段时间也很惨,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事不?说,还被秦冬霖拎着对练了两场,明明宋昀诃和伍叡也在,可他偏偏只逮着我一个人打,打完了我第二天还得?爬起来给他干活,你说折不?折磨人。”
湫十在伍斐面前要放松一些,她听完,问:“你得?罪他了?”
伍斐捂额叹息了一声:“我开始也纳闷,琢磨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见了沛遗,才终于懂他逮着我发什么火。”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不?是不?小心让沛遗伤了你的手么。”
“我简直都找不?到话来形容他,心眼比针尖都小,斤斤计较还使阴招。”
“他从前就总是这样,就他一个人能?凶你两句,别人稍微惹你一下,就要尝一尝被毒打的滋味。”
他说话的语气叫人忍俊不?禁,湫十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道:“你小心被他听到。”
说话间,谈完事的男人伸手拨开阻隔视线的珠帘,清脆的响动过后,他斜倚在门槛边,视线落在湫十尚未压下去的唇边。
自从她到魔域,统共只笑过两次,两次都是在伍斐面前。
伍斐和宋昀诃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出去前,伍斐还刻意?叮嘱:“我们先走,你晚点?跟过来。”
秦冬霖无?声颔首。
湫十没问他要去哪,去多久,做什么,她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晶莹剔透的雪娃娃,看着安静而美好,只有那双眼睛还能?依稀分辨出零星半点?从前的影子。
秦冬霖伸出长?指,点?了下自己的唇。
湫十愣了下,旋即踮起脚尖,却只触碰到他棱角分明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