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怒而拨开看热闹的鬼怪们,不顾一切的往楼下跑。他跑得太快、太急了,以至于撞歪了头上的发簪,形容有些狼狈。
黑气源源不断的从他的伤口里冒出来,逐渐倾染着他的眼眸,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桓大人!”他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桓平的胳膊。
桓平回眸看他,乍一看到他脸上的疤,微愣了愣,才道:“真正被心魔束缚的是你。你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离去?”
他的眸光依旧冷冽,可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叹惋。
“我去哪儿?”真真的声音又轻又急,目光里满是哀求,“我能去哪儿?投过胎,重来一次,便能好过么?”
“大人,你陪陪我吧大人。这世上独你一人是待我好的,你懂我的,我也懂你……哪怕一刻也好,你就做一刻真真的大人,好不好?”
真真声音哽咽,没有伤疤的那半边脸我见犹怜,可另外半边的黑气却越冒越多。
“你疯了。”桓平抓住他抱着自己的手腕,将他稍稍推离,“我是你的主审官,是我亲手了结了你,又何曾待你好?”
“可你不知道,在牢里的日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光了。只有你耐心的同我说话,只有你不曾看轻我分毫,我说我想再看一看红衿院的荷花,你给我采了一朵,你忘了吗……”
那朵花如今枯萎了吗?
哪怕枯萎了,也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一朵花了。
“那是我同半山一起去采的花。”桓平再次正视着他逐渐染黑的眸子,道:“我们都不曾看轻任何人,但你犯下的罪孽,也该由你来承担。如今你已赎了罪,又何必再堕深渊。”
“不!”真真不停的摇头,“那是你送我的花,没有什么半山,没有……你陪陪我好不好?大人,你不是说我的罪已经赎清了么,我可以与您一道去赏荷了……”
真真与桓平的纠葛,不出意外的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桓平有心劝他去投胎,可此时的真真已然听不进任何言语。
而桓平抬眸的刹那,却惊觉桓乐已然脱离了他的视线。一阵搜寻,才发现他已经跑到了底楼。
桓乐喝多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桓平不由有些担忧,可又被真真所扰,于是当机立断:“我先去寻我三弟,我答应你,明日再来寻你,如何?”
“明日你一定来么?”真真痴痴地望着他。
“一定。”桓平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疤,道:“但你必须得克制住自己,你已经熬过了所有的苦难,不要为了任何人、包括我,再添烦扰。”
桓平的神色是郑重的,一如从前一样,叫人没来由的便心生依赖。真真虽眸光哀切,但仍是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桓平走了,他急着要去找桓乐。
真真就在原地等他,不停的喃喃自语着,可隔得远了便听不清楚。岑深凝神分辨,他直觉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果然,他听到真真在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你便不会来了。”
“天下的人都一样,说是明日,可明日从不会来。”
听到这儿,岑深的心便不由一紧。他隐约能感觉到故事的帷幕即将要落下,转头看向身边的桓乐,悄悄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
“阿岑。”桓乐声音沙哑,“我大哥是爱我的,对不对?”
岑深很肯定的回答他:“是。”
桓乐笑了,笑得有些勉强,“那接下来的事情,一定叫他非常难过。我想,他比我难受多了。”
事已至此,无论是岑深还是桓乐都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真真已然疯魔,他应下了桓平的承诺,却心里恐怕已经无法维系。他哪等得了一天一夜,便是半刻也等不了了。
于是他飞蛾扑火般扑向了桓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