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婉儿愣愣地盯着自己出神,萧锦杭不解地挑了挑眉。
趁着细雨进内室替她打点洗漱用具时,他上前一步,在她唇角轻啄了一记,这才扶着她坐到梳妆镜前。
“主子,铁鹰骑已在府外静候,随时可以启程。”孙大宝清冽的嗓音,在房外响起。
温婉儿察觉到他身子一僵。知是离别的时刻到了,不由心头一颤,眼眶浮上了一层水雾。
他是她来到这里所遇到的第一人。虽然两人初次会面的回忆算不上好,甚至可说是糟糕透顶,可也因此才有她腹中的宝贝。才能有今日的执手之约。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他视作了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允许自己深陷的同时,也怕得不到他的回应。特别是,才新婚,就要分别,且一隔就是数千里,甚至还没有明确的归期。
若是他……她不敢深想,只能拼命地眨眼,眨眼,欲将夺眶而出的晶莹,一一吞回眼底去。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自己虽未别离,却已开始思念他的心绪;更不想让他带着牵挂和不舍远行、甚至上阵,那无疑是在害他,害他分心、害他无法集中心神去做他该做的事。
当然,这一切也许都只是她的臆想。男儿志在四方,男人的心素来比女人大。何况,他从未与她说过任何爱语,哪怕是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可从两人平日的相处来看,他又对她极好。所以,她一面揣度他的心里,一面难以断定,断定他对她,究竟持着怎样的态度。或许,喜欢是有的,但也仅止于喜欢,根本没到她所想要的那个度,因此,一旦分开,他也未必会如她以为的时时刻刻无一不想她了……
“唉……”
看到她微颤着睫毛,想哭又极力忍住的倔样,萧锦杭逸出一声喟叹,扶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扬声朝门外说了句:“稍安勿躁,等我指示。”
“是。”孙大宝应声退下了,想必是去对铁鹰骑的十二员大将传达主子的指令了。
细雨在内室,自然也听到了孙大宝的启禀,知道王爷马上就要启程,想必还有不少话要与主子说,便轻手轻脚地搁下手里的铜盆,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替里头的两个人掩上了房门。
温婉儿透过铜镜,看到了细雨弓着腰、蹑手蹑脚生怕打扰到他俩的举动,一时觉得好笑,嘴角不由上扬,倒是成功地将游离于眼眶边的泪珠逼回了眶内。
萧锦杭拉她转过了身,让她面朝自己坐着,然后蹲下身子,视线几乎与她齐平,握着她的手,哑声道:“母后年纪大了,素来醒得早,我已去看过她了,她说不送我了,我岂会不知她的心情,这些年来,除了我第一次领兵出征,她一直送我到城门口,其余几次,都是……”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喉口有些哽咽。
温婉儿不忍地伸手捂住他的唇,佯作平静地安抚他:“别说了,我知道。你放心,这里,有我呢,你只管放心去吧。”
“嗯。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雪娇在你身边我多少能放心些,本以为我可以等到你生产之后再走的,可是边关告急,我得出面鼓舞士气,我吩咐了楚文和穆久,你放心他们会护你周全的……”萧锦杭捧起她的手,贴上他的两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对她解释:“北关地理险要,一旦失守,京城难逃金兵入侵。宫老将军在那里五年,除了防范金兵来袭、对敌上阵外,其他时候,一直在带领众将士筑一道万里城墙。等到城墙筑就,就不需要再时时刻刻驻守北关了,我们一家人,也能团聚了。”
城墙?还是万里城墙?
温婉儿无风凌乱了,要不是以前试探过他,还真以为他也是穿越人士呢。将后世的万里长城,拿到这里来抵抗金国的进犯……额滴娘喂!
不过,从他的口吻里听出,这只是他无意间突发的一个奇想,与穿不穿越无关。
倒是经他这一说,她也算是有了个他大致的归期,心情较之早先好了不少。
不过还是有些不舍此刻的依偎,遂在他胸前画着圈圈,颤着睫毛说道:“不管你还要在北关待多久,身为你的妻子,我有三点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你说。”他往她靠了靠,让两人额头相抵,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直传她耳垂,烫得她差点就忘了之前想了良久的措辞。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强做镇定地说道:“第一,不许你受伤,哪怕是小伤我也不允许。”
说完这一条,她抬眼看他:“怎样?”
他静默了片刻,哑声应道:“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不许!别又回头当它不存在。我可是认真的!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出点啥事,我就……我就带着宝宝改嫁!对!改嫁!”
“我不许!”他头一低,攫住了她的唇,咬着她樱红的唇瓣,粗噶又囫囵地道:“我保证不受伤,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夫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从你这颗小脑袋里全部剔除!”
“好啦!我就那么一说,你若做得到,我自然是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咯!”听到他的霸道宣言,她既想笑,又想哭,轻轻推推他的胳膊,娇羞地道:“这才是第一点,还有两点你听是不听啦?”
“当然听。你说。”
他改而抱着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而他,自是坐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双手恰好覆在她凸起的小腹上,下巴抵着她的肩,眼底含着笑,听她说余下的两点。
“第二,不许食宿不正,务必保质保量地进行每日三餐。”
看到萧锦杭正想开口,温婉儿抢先一步,偏过头瞥他一眼:“不许再答什么‘我尽量’,我不接受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他忍不住轻笑,趁势在她唇角轻啄一记。
既然他的小妻子如此关心他,他怎好辜负她的心意?至于能否做到,老实说,还真的只能是“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