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乎失魂落魄地走回府里,凉辞还没有回来,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有些闷热,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站在院子口呆愣片刻,转身去了寒潭。
寒潭的水依然冰得刺骨,我将指尖伸进去,一会儿功夫就有些麻凉,不听使唤。
我却从虐待自己中找到一点快感,掬起里面的水,泼了自己一脸一身。我猛然间受到刺激,冷不丁地打了两个寒战,觉得疼痛欲裂的头瞬间清醒了不少,干脆俯身下去,捧起更多的水将自己浇个透心凉,头发上也湿哒哒地滴下水来。
一股冷洌的寒气逐渐将我包裹起来,四周温度遽降。我瑟缩着抱紧双肩,呆坐在潭边,牙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
凉辞静悄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没有一点声息。我从水里看到他的倒影,丰神俊朗,水木清华。
我扭过身子,对着他勉强咧嘴一笑:“进来都不知道喊一声吗?万一我在沐浴怎么办?”
凉辞紧蹙着眉头:“我在门外喊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我还以为你溺水了。”
他蹲下身子,拉我的胳膊:“你怎么把自己搞得像落汤鸡一样,这么狼狈?”
然后手一僵,怒声吼道:“苏青婳,你疯了?!你进寒潭里面了?”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我好像被冻成冰,动不了了,你拉我一把。”
凉辞额头青筋暴出,显然怒火极大,努力隐忍半天,终于没有发作出来,咬牙低哼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他弯腰将我抱起,放到温泉池旁,除去我的鞋子罗袜,慢慢地浸到温水里,耐心地等待我逐渐适应,直到我全身被一汪温暖包围。
我像一只小猫一样慵懒地蜷缩在凉辞的怀里,眯着眼睛,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胳膊将他箍得死死的,不肯放手。
我病了,来势汹涌,从来没有这样厉害过。
凉辞摇晃着我的头,冲着我低声咆哮。
我趴在他的肩上低声呢喃:“我有些累了,我想睡一觉,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凉辞急冲冲地抱着我回房间,一路高声召唤木麟,让他赶紧去请大夫,乱了方寸。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哭笑不得地道:“我自己就是大夫。”
立即被凉辞狠狠地瞪回去:“医不自治,苏青婳,你最好给自己自求多福吧,等你好起来,这笔账我们再慢慢算。”
我将头缩进被子里,诺热的天气,却仍旧冷得发颤,整个头脑都是晕晕沉沉,话也懒怠说一句,索性闭了嘴。
麒王府里原本就有大夫,大多只是给下人看些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的毛病。凉辞不放心,差木麟将忠勇侯府的老大夫一路翻墙越脊扛了来。
老大夫头发花白,诺大年岁的人,最是受不得惊吓,手脚酸软,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急坏了凉辞,却又偏生发不得火,正应了那句“急病人,慢郎中”。
老大夫见如此十万火急,以为是有性命垂危的病人,给我再三把脉仍旧不敢确定,最终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水,极其小心地道:“只是普通伤寒而已。”
凉辞却是不信:“普通伤寒怎么会这样厉害?”
老大夫又再三诊断,方才摇头晃脑地道:“脉象有些紊乱,寸口脉动而弱,动滑如豆,动则为惊,弱则为悸……”
“重点!”凉辞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老大夫吓得一颤,慌忙睁开眼睛:“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导致惊悸高热。”
我那时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楚明白,只是眼皮沉重,口不能言。后来听兰儿几人绘声绘色地说起此事,笑得肚皮发紧。
我当时自己也心知肚明,的确是受了惊吓。我虽然胆子比起其他人大些,纵然看到别人杀人放火,可能也不会这般胆战心惊。但是此事不同,自从听到青绾与父亲谈话以后,就相当于将自己的项上人头伸进了绞索里,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别人蹬倒了凳子,我就彻底玩完了。
刀悬颈上,刀柄握在别人手里,怎能不战战兢兢?
凉辞又开始没完没了地给我灌下各种苦汤药,我昏昏沉沉里,紧抿着嘴唇,咬紧牙关不张口。
好像听到师傅在温声软语地哄我:“青婳,乖,把药吃了师傅给你买糖豆。”
我摇摇头,低声呓语:“师傅骗人,你根本就没有糖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