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态度很和蔼有礼,语气和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孟先生对她还有点意见,只是虚虚还了她一礼就不再说话,周书屹和敬松对视一眼,都齐声应道:“是!请王妃放心,若是南苑的人出了差错,属下提头来见!”
明珠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终落在孟先生身上:“我不要你们提头来见,殿下挂怀你们,临行前要我照看好诸位。我从前没有理过这些庶务,任重而道远,为了不辜负殿下所托,我有不情之请,若是三位有事要出门之时,也请记得使人和我说一声才好,如此,若是有人找茬,我也不至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救人。”
这话说得软中带硬。若是他们肯听她这个女主人的话,进出报备,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人胆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把她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女流之辈,那么也不要怪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狠狠煞一煞他们的威风。
周书屹和敬松都有官职在身,相对来说自律性更强,不至于不听明珠的话,只有孟先生,聪明老辣有主张,眼里还没有她这个女主人,因此这个话,主要是针对孟先生说的。
这三个人都听出来了,敬松最先表态:“王妃放心,属下都把您的话记在心里了。”
周书屹也跟着表了态,说会把南苑管好,唯有风寒尚未痊愈的孟先生靠在伺候他的童儿身上,警惕地看着明珠不说话。
明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害怕她记仇,借着宇文初不在府里的机会收拾他呗。明珠略带轻蔑地瞟了这老头儿一眼,低声道:“孟先生您放心,我肚子里撑得起船!”
也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昂首挺胸地走了。
平时伶牙俐齿的孟先生一时竟无言以对,见周书屹和敬松都揶揄地看着他,就恼火地朝这二人挥挥袖子,道:“看什么看?不认识老夫么?”
周书屹风趣地道:“不知王妃适才是否猜中了先生的心事?”
孟先生气势汹汹地道:“她敢!老夫不是以色事人之辈,殿下敬我重我,才不会容许她胡作非为。”
敬松冷幽幽地来了一句:“先生的意思是说,王妃是以色事人之辈,殿下只是宠她爱她,并不敬她重她?私章都给她拿着了,还要怎么样?”
孟先生一时语塞,梗着脖子道:“总之除非她做几件漂亮事给我看,不然我是不会随便改变对她的看法的!”
周书屹笑笑,问敬松:“王妃才让人给我送了两坛子好酒,少说得有十来年了,有没有空去我那里喝两盅?”
敬松就道:“正好王妃刚才让人给我送了几盘好菜,隔水温着呢,我这就让人搬过去,咱俩好好说说话。”
孟先生气得脸都红了:“还说不会怎样,凭什么你们有酒有菜,我什么都没有?她这就是有意孤立我!打击报复!”
周书屹道:“先生别急,您不是病着还吃药呢吗?要忌酒。王妃也是为您好。”
敬松则道:“是啊,唐春来那天不是说了,您的饮食要清淡才好吗?那些菜油荤好重的。您想多了。”
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里去,孟先生气得顿足:“殿下正处于危难之中,你们居然有心情喝酒说笑!”
那两个压根不理他,远远地朝他挥手:“先生快回去将养着吧,免得病情加重,还要劳累王妃替你担忧。”
“反了,反了!”孟先生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抱怨,小童劝道:“先生和王妃较劲做什么?她是王妃,和殿下是夫妻,难不成先生还想跟她比比谁和殿下更亲近不成?一户人家里,难道不是夫妻和睦才会兴旺发达吗?就没听说过夫妻离心会有好事发生的。”
孟先生呆了片刻,使劲拍了小童的头一巴掌,骂道:“狗胆也肥了啊,敢教训我!”然而也不再生气了,扶着小童往他居住的院落里走去,边走边低声道:“殿下刚走就懂得关门闭户,看好王府,也不算蠢到家。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
有人把孟先生的话传到明珠耳朵里,明珠不过微微一笑,来日方长,她有毅力有决心一定要叫这些人对她刮目相看。
天黑以后宇文初果然没有回来,明珠心里有准备,虽然挂怀却还不至于就乱了套。她晓得她乱不得慌不得,一旦乱了慌了,这府里就要开始人心浮动了。
夜里素兰怕她担心睡不着,主动要求在脚踏上打地铺陪睡,明珠想了想,应了,多事之秋,多个人陪着也好有个照应。因而吩咐道:“脚踏上就算了,让他们把那张卧榻抬进来放在那边,叫冬蕙也进来,你们俩一起陪着我。”
等一切安置妥当了,又叫郑嬷嬷坐下,让人拿了叶子牌来四个人一起玩,其间尽显稳重端方,该笑就笑,该骂人就骂人,一如平时。
有好几拨奴仆来往打听消息,听说了迎晖堂里的状况,全都安宁下去了。
将至三更之时,李全新来报:“府里各处都安生下来了,南苑那边老奴也去看过了,诸位先生一切都好,听雪楼众人各司其职,巡夜的也没有敢偷懒的,王妃放心吧。”
明珠目的达到,也就站起身来吩咐众人:“都散了,早些安置。”虽然还是担忧宇文初,她还是尽力让自己放松入睡,她是做娘的人,宇文初不在,这府里的人就都是她的责任,因此她一定要吃好喝好睡好,才能有精力照管好他们。
一夜平安渡过,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次日,明珠早早起身,破天荒地勤快起来,先到德彰堂去点卯,杀鸡儆猴地把几个迟到的管事拖下去打了一顿板子,再褒奖了几个做事得力的,像模像样地把府里的庶务全盘管制起来,倒也没人敢说不是。
临到中午时候,估摸着第一批当值的宫人应该换下来吃午饭了,明珠这才让李全新:“带点好东西,去找你从前的好兄弟们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