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道:“城东有个乌衣巷,我在那里租赁了一间屋子,收几个弟子谋生讨饭吃。你想来就让人提前来说一声,我等你。”
乌孙郡主听说他过得艰难,十分不忍:“要不然,先生还是跟我去王府吧。”
林先生含笑摇头,坚决拒绝。
乌孙郡主无奈,只好告辞而去。
林先生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目送她的车马远去,慢悠悠地转身进了小店,收拾了奶茶糕点等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乌孙郡主回了临安王府,远远就闻到了来自于碎玉轩荷花池底的淤泥臭味,来自于大理寺和中城兵马司的人架起无数的火把,恨不得把碎玉轩、荷花池、静听亭这三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乌孙郡主烦躁地躲进了新房,奈何外面的琐事总也不肯放过她,一会儿是大理寺的人要吃饭,嫌油肉不好,嘲笑临安王府小气;一会儿是中城兵马司的人要喝酒暖身子,嫌酒不好,说怪话;一会儿又是宇文佑使人从大理寺回来,要她准备钱物去打发人。
由于长史阮清商也被带走问话,临安王府里的嬷嬷管事都不怎么听话,乌孙郡主被弄得焦头烂额,忍不住羡慕起傅明珠可以带着一帮人马明刀明枪地把龙麟卫拦在大门口,还敢当场狙杀杨以尊的气魄来。
越是对比,越是落寞,越是落寞就越嫉妒。乌孙郡主坐立难安,她也是能骑马行军的好女儿,怎么就被这高高的院墙圈禁起来了呢?乌孙郡主突然想起林先生的问话:“这几天你们殿下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哪里呢?”
她立刻站起来,要往宇文佑的书房去,说不定她的夫君藏了什么秘密在书房,不趁着这个时候去,那是要什么时候去?
书房她进不去,哪怕就是侍卫头领沈南也被一起带走了,宇文佑的书房外还是戒备森严,看守书房的管事软磨硬泡,装傻充愣,就是不许她进去。哪怕就是她发了怒,也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就是不让路。
乌孙郡主觉得自己被当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难堪得下不来台,只好站在书房外和看守书房的人死磕。她很委屈,仍不住去想,也许宇文佑的书房里会藏有傅明珠的画像之类的东西……她站了很久,看守书房的人仍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但她却不能在这里久留,总是要找个台阶下的。
幸亏中城兵马司派了人来找她问话,才让她得以体面地离开。
问话的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眼神清亮,自有正气,身材虽有些纤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漂亮,他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和乌孙郡主行礼:“卑职李海兴,奉命前来向王妃了解点情况。”
乌孙郡主喜欢他干净恭敬,格外给他脸面:“问吧。”
李海兴问的是和林先生同样的话:“大婚那一日,合卺礼之后,听说临安王殿下曾经离开过新房,单独外出,又过了些时候才回新房。可有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妃如实回答。”
乌孙郡主毫不犹豫地道:“没有这回事,我们殿下一直和我在一起。这一点,我身边的嬷嬷们都可以作证。”她眼波流转,和李海兴提供了另外一个消息:“我这里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个情况,那天晚上,英王妃曾经中途离开宴席,去了静听亭,当时身边还带着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女,这一点,很多人都有所耳闻,也是亲眼目睹。也许英王妃知道点什么也不一定。”
李海兴一边听一边记,写得一手好簪花体,乌孙郡主就笑:“李大人写字就和姑娘似的。”
李海兴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道:“王妃真会开玩笑。”随即起身告辞离开了。
乌孙郡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头问身边的王府嬷嬷:“你们这里不单是宫中有女子为官,兵马司这样的地方也能有女子为官吗?”
王府嬷嬷茫然:“什么?”
乌孙郡主笑笑,不言语了。这位李海兴,明显就是一个女子装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让这个李海兴去和傅明珠扯吧,她就不信了,傅明珠不肯见她,难道还能不见兵马司的人?
半夜时分,乌孙郡主被嘈杂声吵醒过来,宇文佑的书房遭了贼,看守书房的人十分警惕,及时发现贼人并和贼人搏斗。在搏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灯烛,点燃了书房。
天干物燥,书房里装的又都是易燃之物,很快就烧得不可开交,火光照亮了一条街。多亏中城兵马司和大理寺办案的人还没有走,及时帮忙灭火才算是没有波及到临安王府的其他房屋。
但书房是被烧得差不多了,里头的东西就没有完整抢出来的,最可恨的是,贼人也跑得无影无踪,唯一一个目睹了贼人的管事也在火灾中失了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畏罪逃走,还是被人绑了亦或死在了火灾里。
看着满目疮痍的临安王府,乌孙郡主难过得掩着口哭出了声。同是王妃,英王被羁押在宫里,龙麟卫上门抓人,傅明珠就能把英王府看得好好的,杀了人也能全身而退,还能四处活动,联合宗室把英王从宫里捞出来;她却连家都看不好,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不说,书房也被人烧了。
如果真是她的错,真是她无能,那她也认了,但根本不是她的错,叫她怎么服气?!
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宇文佑的脸上,他动了动睫毛,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傅明正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殿下醒了?一夜好睡?”
宇文佑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好。承蒙傅四哥热情款待,本王铭记在心,来日定当双倍奉还。”
傅明正笑得得意:“好啊,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殿下。”他换了沉痛的语气,十分同情地道:“昨夜王府闹贼,府上的管事侍卫英勇抓贼,不小心烧了殿下的书房。最近天干,一条街都给照亮了,听说,里头的人也好,东西也好,没有一样完整的。”
宇文佑的脸顿时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