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松霖笑了笑,道:“开价五千万想买我这个农家小院的煤老板,这回涨到一个亿,嘿嘿,三年时间农家小院增值一倍么?显然多出部分就是行贿,只不过手法比较巧妙而已。”
蓝京盘算道:“近三年京都土皮飞涨房价飙升,这儿在五千万基础上涨百分之二十紧,多出的四千万等于白送,舅舅,人家可下了大血本啊……煤老板,与晋西煤矿改制有关?”
念松霖大笑,指着他道:“好小子一猜就中,将来把你调到钟纪委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确实晋西那边的煤老板,也确实涉及到煤矿改制……”
晋西乌枰矿业集团是一家老牌国企,旗下九家煤矿公司、两家矿机生产企业和一家煤炭运输公司,总资产七百多亿,一度名列省十大支柱产业、明星企业、纳税大户等,红极一时。本世纪初开始受国家宏观调控,国际煤价下跌,以及沿海省份兴起核电、风电等新兴能源,加之自身设备老化,技术更新滞后,结构性转型进展迟缓,乌枰矿业业务经营每况愈下,近三年连续巨亏几十亿,集团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
去年初集团所在的乌枰市正府主导改制,计划采取“三三四制”混业股改方案,即国资占三成,本市中小煤矿公司占三成,战略投资者占四成实现控股。正府提前做了动员,由本市有实力的大老板组建战略投资团,这样实际上是举乌枰全市之力保住矿业集团招牌。
方案送到省里,被批了五个字:换汤不换药!
但怎样才算改得彻底呢?没过几天晋西分管矿业的副省长柳立权将乌枰市市委书计陈安平、市长薛军叫到办公室,拿出精心策划的第二套方案:
引入外资,由南亚奥克矿业集团入主乌枰集团,按国外先进管理架构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制,将臃肿低效的老牌国企改造成现代化企业。
陈安平和薛军异口同声反对,认为乌枰正府有能力主导国企改制,不需要外来资本插手,更不想将城市名片、支柱企业的乌枰矿业集团控制权拱手让给外人。
双方争执不下,说到激动处都拍了桌子,性格火爆的薛军甚至摔了只茶杯,这在晋西属于“大不敬”行为,通常只有深仇大恨才会做出的举动。
之后乌枰方面坚持自己提出的“三三四”混改方案,省发改委以及柳立权则坚决不批,要求陈安平“多考虑引进外资的成熟方案”。
僵持到去年八月,陈安平和薛军被双双调离,一个平调到排名末位的地级市任市委书计,一个调到省档案局任正厅级副局长,仕途遭到重挫。
前车之鉴,新上任的市领导干脆利落地接受引入外资方案,由南亚奥克矿业集团控股的康腾集团顺利入局并快刀斩乱麻完成资本重组、债务清偿和产业升级,去年底乌枰矿业集团实现软着陆,各项业务经营、煤业生产等均步入正轨。
然而陈安平等被贬黜干部也不是好惹的,很快无数封按有乌枰矿业集团干部员工手印的举报信雪片般飞向京都,核心都指向一个问题:
康腾集团只是挂着外企幌子的皮包公司,真实资产只有几百万,却凭着省领导支持拿乌枰矿业集团的煤矿作抵押借得几十亿银行贷款,再完成对乌枰矿业集团收购,对此举报信打了形象的比喻:
人可以拎着自己的头发离地吗?
康腾集团可以,它就是拿乌枰矿业资产收购乌枰矿业,以区区几百万轻而易举攫取八百亿国有资产!
陈安平等干部还真有些门路,居然有本事把举报信一直送到海子深处五常级大领导案头,素有“戴剃头”之称的戴灏见了拍案而起,立即批示严肃查处,而这项任务辗转之下落到刚调入钟纪委的念松霖头上。
无它,都深知晋西煤矿水太深,而侵吞八百亿国有资产又马虎不得。
说到这里蓝京不禁动容,道:“我以为舅舅到了京都不必接触具体案子,比在地方松口气,孰料……”
念松霖笑道:“你以为人家调我进京享清福么,真是想多了……”
念松霖亲自率队来到乌枰,经过近两个月梳理线索、排找证据、核查数据,初步认定两个事实:
第一康腾集团注册资金及账务流水基本保持在几百万水平,与南亚奥克矿业集团并无实质性联系,的确是挂名的皮包公司;
第二康腾集团收购乌枰矿业集团的资金的确来源于乌枰矿业旗下煤矿抵押银行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