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聪低低叹道:“不瞒仲会长,我那位亲戚足不出户,连遥泽都没离开过更别提去南方,所以,最好请陈石大师到遥泽来……”
“那也无妨,主要是个价格问题……”
仲晨亭还没说完,徐仁聪连忙道:“价格好商量,请仲会长代为联系,时间方面也越快越好。”
“嗯……”
仲晨亭喃喃道,“年底陈石通常在京都评比、述职、总结等等,元旦前后坐火车回南方,他恐高从来不坐飞机……”
“火车必定经过七泽,请仲会长赶紧联系,到时我派车去省城接站。”徐仁聪道。
“不知会不会那么巧?”
仲晨亭边说边拨了个号码,转到另一侧轻声交谈七八分钟,然后快步回到徐仁聪面前道:
“徐书计,陈大师乘坐明天上午的高铁,大概中午时分到书泽站,他原则上答应来遥泽住一晚,不过就是出场费有点高——他要求按一天三万计费,可以帮着多看几件,徐书计最好跟那位亲戚商量妥当,免得到时让徐书计和我夹在中间为难。”
陈石只在遥泽下午至晚上,却要按一整天计算,且三万的价格确实比较高,因此仲晨亭没敢一口答应也正常。
徐仁聪装模作样到不远处打了通电话,回来后道:“他同意付三万,请麻烦陈石大师吧。”
仲晨亭遂继续联系,隔了好一会儿道:“明天中午12点10分到站,下午到遥泽后陈大师要休息两个小时,之后去哪儿鉴定听凭安排,后天早上还请送他去省城火车站。”
“没问题。”徐仁聪道。
“不过,呃,我要打个招呼,”仲晨亭道,“我原先计划好了明天中午去碧海市设计院落实赛车场图纸事宜,因此只能帮徐书计到火车站接陈大师,后面的事儿……”
徐仁聪正中下怀,笑道:“不影响仲会长的大事,陈石大师到了遥泽由我亲戚负责接待,我也不管了。”
都是场面话而已,说到这个地步仲晨亭怎么可能还不清楚“我亲戚”就等于“徐仁聪”?
所以回避是应有的礼数。
元旦下午五点多钟,徐仁聪在撷云居大酒店见到了京都古玩协会副会长、鉴定大师陈石,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儒雅温和模样,身穿绸缎长袍,手捧明代紫砂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陈石还带了位女弟子,三十来岁,小鸟依人地腻在他身边,可想而知不单手把手教鉴定,还会让女弟子在其它方面领略大师的风采。
徐仁聪按规矩奉上现金三万,大师并不沾手,示意笑意盈盈的女弟子当面清点并收下。
其时外面大雨滂沱,天色提前暗了下来,徐仁聪一行离开酒店大厅时,眼角瞥及对面街道上站了个人非常象丁岩的便宜老丈人、华桥书画协会会长温勤。
应该没那么巧吧?
徐仁聪暗自想道,亲自开车将陈石和女弟子载到草场口大街的古玩店后院,然后女弟子独自守在外面,徐仁聪陪同陈石走进密室。
“哦,收藏颇丰啊……”
陈石只说了半句,轻轻扫了扫便刹住话头。
徐仁聪小心翼翼道:“想请大师先看下王维的《鹿柴》……”
“那个不用看,假的!”陈石不容置疑道,“内地几个版本《鹿柴》都是假的,世上根本不存在这幅字画,完全是后人臆造!”
徐仁聪哪甘心啊,毕竟花三万块钱请来的,不看白不看,非拉着陈石来到《鹿柴》面前,挤出笑容道:
“假在哪里,请大师指点一二,也让我长点见识以免日后上当。”
陈石戴上手套轻抚字画,道:“唐代都是绢本画,绢不如宣,时间久了容易干滞易脆,古绢全靠糨糊维持,所以鉴定要诀之一是糨糊变质朽化的颜色;其次古绢因为经常打开品鉴,绢面有种特殊的镜面光,专家往往依据其辨识真伪,但玉石反复磨擦也可达到这种效果,只是做不出来绢色轻浮、韧性和筋骨,全凭手感经验;其三,内行特别在意古绢织法,宋绢横、竖均为单丝,横线比竖线稍宽,颜色与深色藏经纸差不多;元绢为细单丝,纹理较稀;明绢竖为单丝,横为双丝,丝线粗细均匀,纹理密实;清绢横、竖都为双丝,然而唐绢与它们都不同,基本是以生绢作画,后来才用半熟热汤入粉并把绢丝捶扁,宋代及以后全是熟娟加浆……先生可对照看看。”
徐仁聪一一对应仔细鉴定半晌,脸色慢慢暗淡下来,失落地说:“应是赝品无疑,难怪大师都懒得细看,这边呢,请大师鉴定明清两代的古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