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主任悠悠呷了口茶,道:
“这里根本喝不到真正的极品好茶,也罢,来这里喝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念松霖带着笑意道:“京剧也不合路主任的口味,你喜欢摇滚。”
“偶尔,偶尔,相当于压力释放……”
路主任转而道,“念书记的疑问,我们内部也觉得不解,总认为局委员名额异常紧张,每每提前数年铺垫部署,总免不了争得头破血流,现在聂反正要退,惠又不太想干,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作为他临退时提名增补位局委员还是可以的。”
“况且少了个冲常人选,各方都乐见促成吧?”念松霖道。
“我们在他面前旁敲侧击好几次,他也看出我们的疑惑,只说了两个字——大局,此后再也没涉及过这个话题。”路主任道。
“大局……”念松霖沉吟良久,“我试猜一二吧,惠表达的意思是大换界的大局在于过渡和微调,云、惠两位留任一脉相承,云留惠不留,决策就缺了合理合法,也显失公平,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聂为大局为重,不会过多考虑人情之类小儿科的东西,倒是我等格局意境不够,斤斤计较了。”
路主任拱拱手道:“念书记到底高了一筹,一点即通,我们内部讨论了半天才得出类似结论……从京都对大换界重视程度来看,也希望把争议争端降到最低,少一个局委员名额会少很多麻烦,至于冲常,我猜高层在作出挽留动作时,他已有了某种承诺,念书记。”
“唉,正治啊正治……”
念松霖连连摇头叹息,出神半晌道,“形势扑朔迷离,接下来事态往哪个方向发展比较好呢?”
路主任没立即接话,包厢里只有铜壶开水“突突突”的声音。
这句话正是今晚两人见面的核心要旨,否则,以他俩的身份地位断断不会跑到小四合院里喝茶。
微妙之处在于,纵使局委员的惠铁生也无权“要求”或“恳请”念松霖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必须借助路主任的私交。但其实路主任与念松霖并无交情,之所以能够态度较为随便地说话,关键有共同关心的晚辈——蓝京。
只是官场有官场的规矩。
路主任虽是“次大内行走”,按民间说法“见官大三级”,但毕竟只是正厅衔级且严格讲不算实职,而念松霖却是标准副部实职,故而交情再好也不便说“你应该怎样”,更不便直接打出惠铁生招牌,那就不是两人喝茶闲聊,等于仗势逼人了。
因此路主任不能直接说出口,而靠念松霖自个儿悟——倘若悟不出来茶就白喝了,但怎么可能?
这点悟性都没有根本做不到副部级领导。
念松霖问“方向”,实则是问“策略”,路主任便可从容作答了。
“钟琮抓在手里,警方不敢轻易审讯,正如国安引渡回秦郁芳,往上查会惹大麻烦,”路主任道,“但柳立权牵出林允兵有啥打紧?晋西那边副省级挨个地抓,只会漏网不会枉杀,又不会引发京都大动静,但那条线上的人受得了吗?人家跟着你为了升官发财,可不是牢狱之灾!”
“唔,很好的思路……”念松霖目光闪动,端着茶盅在嘴边却迟迟不喝。
路主任道:“一直拖到年底,钟琮的案子必定有说法,但柳立权呢既然进去了肯定要处理,到最后肯定会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拖到年底?”
念松霖略有些不解。
路主任压低声音道:“有条线正深入追查亲笔批复的那份报告,加之燕家大院紧紧盯着,双线直下,估计再有半年应该有收获。”
“如果查不到会怎样?”念松霖问道。
路主任身体前倾几乎凑到他面前,微若游丝道:“他必入常!”
“啊!”
念松霖定定看着对方,半晌道,“那那那……那真是最糟糕的可能性,国之大祸!都,都确定了吗?”
“按平铺直叙的发展线路,难道不是概率最大的结果吗?”路主任反问道。
“唉,说得也是……”
念松霖低低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