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指了指他,道:“聪明人往往顺势而为,说明小蓝是聪明的,其实关于跨都市圈战略,省正府并非只设了个空架子,我们……”
他点到为止刹住话头,转而道,“小蓝对大方向的把握向来精准,不需要别人操心,不过,小蓝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
这是八年来苏睿第一次主动跟蓝京提及个人问题,比去年春节去疗养院慰问时影影绰绰迈出一大步。
常务副省长与县委书记讨论个人问题,何等难得且宝贵的机会!
蓝京深深吸了口气,道:“向苏省长汇报,一直以来我都服从组织安排,冲在一线直面困难、解决难题、化解矛盾,今后仍将如此,时刻把人民利益置于最前面,不计得失,负重前行!当然,从衡芳至今我已在四个区县工作过,积累了丰富的基层经验和经济工作经验,我希望……组织上能给予我更大、更高平台展示自我,提升视野,不断进步的机会;我也希望离金省长和苏省长距离更近,有更多聆听指导教导的机会。”
说了一连串“更”,暗含两层意思,一是正处提拔副厅,因为严格意义上讲厅级干部才真正属于领导干部,不会涉及基层具体事务;二是调到省城或省直机关,这样才会离省领导距离更近。
咦,蓝京居然愿意到省直机关工作,这跟当初与念松霖商量的扎根基层方向不一致吗?
其实这属于在大领导面前说话的技巧。
如果蓝京直来直去表示我想提拔副厅,我要继续留在地级市,那么给苏睿的印象似乎别无选择,有且只有一条道儿。
蓝京实际表达的却是我想提拔副厅,如果在省直机关、省城蛮不错,这样对苏睿而言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不会产生“这件事难办”的念头。
但蓝京心里清楚,基层县委书记又提拔副厅,又调到省城或省直机关,按体制运作常态根本不现实,两枚甜桃子只能吃一枚。
苏睿微笑着点点头却不说话,仰头喝了口饮料,转而道:
“对了,之前松霖书记好像从衡泽那边调了几名年轻干部到省直机关锻炼,小蓝都认识吧?”
“都认识”等于“都是你推荐的”?
蓝京道:“那几位干部在衡芳或佑宁工作表现突出,工作态度勤勉,在各自岗位做出非常优异的成绩;到省直机关充分发挥基层经验足、擅长事务处理等优势,均获得所在单位部门的好评。”
“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吧?”苏睿悠悠问道。
这种语式语态太奇怪了!
蓝京心念一动,暗忖苏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主动和关切,必定蕴含某种需求——
哦!
蓝京陡然醒悟,原来苏睿一见面就问年龄,然后强调八年,再感慨自己老了,一系列铺垫都为此刻的谈话做准备!
怎么说跟大领导说话很累呢,象容沧海那种自我防御意识强的,你得挖空心思琢磨云山雾罩背后的深意;而苏睿这样的则属于另一种风格,他会将各种信息巧妙穿插到谈话过程当中,就看你能悟多少。
蓝京也不清楚自己判断是否正确,索性心一横厚着脸皮道:
“我写下名字给您,请苏省长关心……苏省长一句话抵得上我们说一万句。”
“一句顶一万句,不能这么说啊,”苏睿笑嗬嗬道,“连毛老人家都说,一句顶一句就不错了,哈哈哈哈……”
见苏睿没拒绝的意思,蓝京立即掏出笔和纸——领导随身必备钢笔和小笔记本,唰唰写下孟龙、高雅、司马昊、丁晰的名字和工作单位、职务,以及努力方向,然后递到苏睿面前。
苏睿看都没看,折叠后收好继续喝饮料,目光淡然祥和地看着远处球道,似乎等待蓝京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苏睿已经倾听了蓝京个人诉求,没摆官架子说“这事儿难办”,“要全省一盘棋”;又接受蓝京写的纸条,形同默认“苏省长关心”,接下来就看蓝京的悟性和诚意了。
作为外省交流来的干部,苏睿从厅长到常务副省长整整花了十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