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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谢夭正练到第三十六式,也就是最后一式,也是他最得意的一式,天上人间。刚一起手,便觉得内息不对,压抑在他血脉之下许久的,与归云山庄同属一脉的那一层真气,在他体内陡然苏醒,横冲直撞起来。
刚恢复好的经脉哪里经收起这种冲撞,谢夭又一次觉得浑身都疼,之前习惯了还能忍受,但过了这么久的神仙日子,猛一经受,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
虽然谢夭动作皆如同往常,但谢夭有一点不对都逃不过李长安眼睛。李长安看见他手微颤了一下,瞳孔骤缩,猛地起身冲过去,道:“谢白衣!”
谢夭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摆手的力气都没了,身形一晃,桃花枝□□向地面,这才半跪在地上没倒下去,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谢夭望着那滩血愣了。
李长安也愣了。
这个瞬间,好像其他的选择都没有了,回归云山庄还是去洛阳看牡丹,都没有了。他们中间的选择又只剩下生与死了。
谢夭望着那滩血莫名地开始笑,又意识到李长安还在这里,抬起眼睛看他,两人目光交汇,一个眼睛里满是惊恐,一个眼睛里却带着释然又洒脱的笑。
李长安看见谢夭挥手不让自己过去,仍驻剑半跪在地上,抬起眼冲自己模糊笑道:“长安,我没事啊……没事……”
第112章归云间(四)
李长安睫毛颤着,他有时候会很奇怪,谢白衣为什么无论时候都会笑,受伤时会笑,疼时会笑,被人误解被人背叛时还会笑,好似从没有见他哭过。
可是李长安宁愿他哭,宁愿他眼角红着掉眼泪。
他这样笑,比哭还让人难过。
谢夭说完脱力昏倒,李长安冲过去护住他。谢夭感觉到自己落到了李长安怀里,唇角很努力地翘了一下,李长安似乎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什么,明明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但是却听不清楚,耳朵里只剩下耳鸣了。
褚裕望着这一幕,浑身血好似都不流动了,呆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大喊道:“我去找问鹤先生!”但江问鹤有没有跟着出去义诊,若是去义诊了又去了哪,他却全然不知,也没法思考。
这时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走进院子时还顺便一按褚裕肩头,沉声道:“你去把银针拿来。”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归云山庄昨日送来的药,一起拿来。”
褚裕见是江问鹤,差点就要哭出来,一句话也不多耽误,连忙按照江问鹤所说,去取银针和药盒。
江问鹤吩咐完头也不回,大踏步地朝谢夭走来,手指按上谢夭脉搏,一按之下,眉眼间不禁变色,这时也不顾上李长安还在,竟自愕然道:“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
李长安早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心里猛地一沉,眸色更深,脸侧虎爪骨动了一下,沉声道:“药不对么?姬莲给的药有问题?”
江问鹤仍然把着谢夭脉搏,越感知心里的惊讶更深,听见李长安这话,兀自摇了摇头,道:“他的药没问题,除那三种之外二十多种药都是我配的,要有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李长安意识到自己失言,眸光微垂一下,眉头紧皱道:“那应该怎么办?”
院子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桂花扑簌簌落下的声音。江问鹤就这么一手按着谢夭手腕,望着前方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他刚才练的什么?”
李长安道:“飞花三十六剑,他自己的剑。”
江问鹤双眼顿时放出精光,猛地站起身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归云山庄,到底还是要靠归云山庄。”
谢夭百人围攻而不死,残存了一口气,靠的就是这一脉真气护住了他心脉,但他此时经脉已然恢复如初,这股真气便被压制下去,猛一动剑顿时被催动,直接在体内爆开。
要想平安化去,非靠归云山庄的方法不可。
李长安闻言一怔,心想天道恒常,因什么而死,便因什么而活。他心里又是难过,但因得还有解法,又是跟归云山庄有关,又是庆幸,低着头笑出来。
江问鹤身形一顿,往外冲去,边走边道:“从归云山庄拿来的药呢?”
便在这时,褚裕恰好拿着银针和药盒回来,两人撞到一起。江问鹤看见药盒,顾不得其他,一伸手把药盒掀开,手指在里面拨了两下,捡出来一颗,又快步走回来,边走边风风火火道:“让他张嘴。”
李长安立刻捏住谢夭下巴,让他张开嘴,江问鹤没有丝毫犹豫,连水都顾不得送,当即把一颗丹药径直塞进谢夭嘴里,动作麻利之至,更显得谢夭此时凶险之极。
喂完这一颗药,江问鹤在旁边站定,眉头仍然紧皱,道:“归云山庄有大夫是么?”
李长安想要开口说话,刚开口发现自己喉咙艰涩无比,竟是哑了,咳嗽了一声,才道:“有,是庄中长老,辈分很高。”
江问鹤一转身吹了声口哨,等在门外的那匹马应声而动,奔进院子里。和那马匹一起进院子的,还有白尧。
白尧刚从外面义诊回来,就听见院子里吵闹的声音,施展轻功纵身飞进,着急道:“怎么了?”刚一进院,浑身血就冷了,只见江问鹤一身远行装扮,身边站着一匹马。
他并没再进来,只站在院门口,远远望着江问鹤,眸光晦暗不清,温声道:“堂主,你要走么?”
方才李长安和褚裕太过心急,一直没注意到江问鹤装束,这时听白尧这么一说,才发觉江问鹤今日其实是要离开神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