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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问鹤并未答话,实则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要走碰见谁都不用解释,也没人敢问,但是偏偏碰见了白尧……
江问鹤就这么如此掀起眼睫看了白尧一眼,又转回头,对李长安道:“现在就得带他去归云山庄,七日之内必得赶到,如果晚了一点……”他并没有说下去,但李长安和褚裕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尧这才看见晕倒在李长安怀里的谢夭,李长安挡住了谢夭大半个身体,江问鹤又实在站得太过显眼,是以他进来时没看见谢夭。这时见了,眼睫微垂,一句都不曾问,就已飞速理清了当前的情况。
江问鹤又道:“长安,你们内息同源,你这七日用内力护住他心脉。”
李长安点头道:“好。”
褚裕看了看晕倒了谢夭,又看了看马匹,转头奔了出去,道:“我去准备马车。”
白尧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飞速出去,备好了马车,李长安抱着谢夭轻轻放在马车之上,坐到前面驾车,为了尽快赶到归云山庄,减轻马车负重,其余人各自骑马。
江问鹤和褚裕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就要出发。
白尧站在地上,看着江问鹤执马鞭的手,心想,你这一走下次回神医堂是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么?眸色更冷,下一瞬抬起头望着江问鹤,眼里却满是焦急,道:“堂主,我和你一起去。”
江问鹤勒住缰绳,马儿猛然被缚住,长嘶一声。江问鹤垂眸看了白尧半晌,心想如果姬莲半路寻到自己,自己出了什么事,白尧在这,还能有个照顾,一点头道:“好。”
白尧立刻翻身上马,与江问鹤并肩而行。一行人这便风风火火地朝归云山庄而去。
就要走出神医堂大门之时,白尧忽然想起什么,道:“堂主,用不用跟堂中长老知会一声。”
江问鹤神色一顿,沉默一会儿才低声道:“都已安排好了,走罢。”
白尧面上温顺地说“好”,却暗暗心想:“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方才哪有安排的机会?必定是之前就安排好的,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走,是么?”
神医堂距归云山庄一去千里,几人一路狂奔,路上不敢或多停留。谢夭一直没醒,李长安早晚将内力注入他体内,护他心脉,这时候不能颠簸,是这一路上难得的安稳时刻。
极其偶尔的时候,李长安会轻轻吻他干涩的嘴唇,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甚至不肯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人就消失了。他两只手抓着谢夭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暖热一点,好了没多久的习惯又破土而出,手指又会自然地搭上他脉搏。
这时候李长安觉得,原来生与死的界限那么近,只有那么一点微弱的跳动而已。
原先半个月的路程,几人日夜不分地赶路,竟然在第六日就赶到了归云山庄山脚下。山脚下的水楼依旧,人来人往,酒旗招展,这时有少女张望打探道:“那日的红衣公子来了么?”
酒保笑道:“姑娘,那红衣公子就来了这么一次,不会是归云山庄的人,多半也不是附近乡民。”
众人听得这么一句,都微微勒了一下马,一辆马车几匹马同时停步,水楼内众人都偏头往外看去,几个少女瞧红了脸,都扭开了头。
酒保见马车上那个黑衣少年颇为眼熟,那位马上的青衣公子好似也见过,微微惊愕一下,正要出来招揽生意,就见那一行人又策马往前走去。
白尧见他们同时勒马,不知何意,道:“方才那少女说的是谁?”
此话一出,三个人表情都变了一变,似乎是想到了很久之前。
江问鹤叹口气道:“红衣公子,你道是谁?”
白尧明白了,红衣公子,除了谢夭还能是谁?这样想着,回头看了马车一眼。
当年在这里一身红衣,手摇折扇,未语先笑的翩翩公子,如今安静地睡在马车之中。帘子偶尔被风掀开,被子微微盖住了谢夭下半张脸,一双狐狸眼闭着,睫毛垂下,无端让人觉得柔软。
李长安手握着马车的缰绳,低下眸子,忽而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那天的水楼,是一切事件的开端。如果那天他不曾对谢夭说出要去探查桃花谷,一切又会如何呢?兴许小师姑不会身死,他也不会和谢夭决裂,自然也不会有之后的许多伤痛。
但是他恐怕也不会知道谢夭身份了。
眼前便是归云山庄山门前的千级台阶,蜿蜒往上,直向上一路延展,仿佛到天边似的,端的正是天下第一大剑宗的仙气与威严。
“吁。”李长安停下马车,钻进车里抱起谢夭,嘴唇微微碰了一下他额头,低声道:“师父,我们回来了。这次不要你爬了,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第113章归云间(五)
归云山庄外设有剑阵,剑阵逼压之下轻功使不出来,只能一个个台阶爬上去,但是几人身上都有功夫,又挂心谢夭伤势,倒也上得飞快,上至半山腰中,天空逐渐飘了雪。
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来,不一会儿众人肩头都白了,地上也变得湿滑无比。上到这里便有点冷了,褚裕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给谢夭披了上去。
在这里已然能看见第一座山门。
从这座门再往上,便彻底到了归云山庄的地界,外人便不能继续往上了。巨大门楼旁边,树立着一块巨石,石头上有一凹槽,正是放归云山庄信物的地方。
几人距离门楼还有几个台阶之时,脚下山体忽然震颤,除李长安外,其余人都是一惊,直似有千军万马朝这里奔来一般,抬头望去,却不见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