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澄垂眸望着唇边的勺子,似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喝这口粥。
闻亭丽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拿她吃过的勺子喂他,这是她平日给小桃子喂饭时的习惯性动作,做惯了,连给陆世澄喂粥时也如此。
他若是毫无芥蒂地就着她的勺子吃下去,未免有点冒犯,毕竟她的嘴唇刚碰过勺尖。
倘若躲开她的勺子,又像是在嫌弃她似的。
她这哪是在喂吃的,分明在给人家出难题。
“你等等,我再——”
陆世澄一低头就把那口粥吃了下去,闻亭丽心尖一颤,喂第二口时,她的脸还是有点烫,不再用自己的嘴唇帮他试温度,只对着轻轻勺子吹气,其实据汤普生大夫说,这样也是不卫生的,但粥太烫,他太饿,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喂一点,他就安安静静吃一点。
吃着吃着,陆世澄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勉强吃了半碗,带着歉意摇了摇头。
原来他根本没什么胃口,他只是很清楚自己此刻急需营养恢复体力,强逼着自己吃罢了。
闻亭丽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用淡盐水帮他漱了口,又端着一盆水和毛巾进屋,眼下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换作是她,也愿意有人帮自己擦擦身上,于是轻声问陆世澄:“要不我再帮你擦擦脸和脖子吧?”
陆世澄一滞,但随即点点头。
擦拭时,闻亭丽很注意不去碰他的伤,幸而他的伤大多在脑后和胸腹处,脸上的伤口并不多,擦着擦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好快,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一缕鬈发落到了他的脸上,而且两个人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陆世澄没看她,而是扭头专注地望着身侧的墙壁,仿佛那地方有特别之处值得他好好研究。
闻亭丽的脸一阵阵发热,状似无事缩回手,轻咳一声:“擦好了。对了,我去看看路易斯大夫来了没有。”
到大门口等了一会,并未等来路易斯,又讷讷地转回来。
路过走廊的时候,闻亭丽特地到对面邻居的房门前停了片刻,里面一点人声都没有,可见两口子一大早就上班去了。
闻亭丽稍稍放心。
一进屋,就看到周嫂从面前飞快跑过,边跑边压低嗓门说:“小桃子,不许去那边!”
闻亭丽忙跟过去。
屋里,小桃子顶着一颗乱蓬蓬的小脑袋,愣愣地望着床上的陆世澄发呆。
陆世澄像是再次陷入了昏睡,小桃子年纪虽小,却看惯了自己父亲重病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陆世澄状况不好。
她有点害怕,返身跑到姐姐和周嫂的身后躲起来。
“陆先生?”
她指着床上的陆世澄说。
“嘘,别作声,现在外头有坏人想要抓走陆先生,一嚷就会把坏人引来。
你看,陆先生受了重伤,他得在我们家里养几天伤,这期间绝对不能叫外头的坏人知道陆先生在这里,小桃子大了,得学会保护大家知道吗。”
小桃子使劲点头。
闻亭丽在妹妹脸蛋上亲了一口,近前摸了摸陆世澄的额头,他的温度比之前更烫了,心里一急,赶忙跑到厨房弄了点冰袋搁在陆世澄的额头上,又找出昨夜厉成英留下的退烧药用水磨碎了,同周嫂一起给陆世澄喂药。
小桃子站在床边紧张地望着这一切,等姐姐从床边起身,便抱住姐姐的腿仰头问:“陆先生……会死吗?”
话音未落,大门外传来揿铃声。
来人正是路易斯,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皮箱,表情异常严肃:“甩掉那些耳目花了我不少时间……快带我去看看陆先生的情况。”
“他在发烧,刚才吃了半碗粥。”
望见床上的人,路易斯倒抽了一口气,快步趋近到床边,把皮箱放在一边,掏出一支细小的手电筒掀开陆世澄的眼皮照了照,紧接着打开薄被看了看陆世澄的胸腹处,末了探头察看他的后脑勺。
“昨晚有人帮陆先生处理过伤口?”
“是,我的一位朋友是西医,昨晚陆先生出事时,我请她来帮过忙。”
“谢谢你们二位!”
路易斯庆幸而感激地说,“处理得相当及时,否则陆先生的情况会更麻烦。
这样吧,我得马上给陆先生做个小型的清创术,闻小姐,待会可能需要你帮忙搭把手。”
闻亭丽忙不迭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