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日帝国皇帝抵达中盟后,皇太子赛德就被勒令禁足,备受冷遇。皇帝和贵族对于赛德的关注度大幅下降,得益于此,赛德被禁足之后,留守中盟的帝国各阶都终于松了口气。
所以,姚柯醒来的时候感觉分外清爽。
当时伯温森已经登舰出发前往会谈地,赛德禁足,姚柯的自由活动范围可以说被放到了最大。作为帝国现役军官,他行事虽有风险,却远比艾尔他们来得要轻松。而此时此刻,下辖军团被征调前线,直系上级随同远走,最麻烦的太子已经禁足。姚柯本就行事更为便宜,又没了层层盘查和上下遮掩的忧愁,可谓是恣意到了极致。
“三方会面,各自心怀鬼胎。既然互不信任,最后协商所用会谈舰的布置事宜又落到了中盟留置区。我原本的打算就是今早随中盟护航舰队出发,等通过盘查之后,再模糊坐标来与你们会面。毕竟躲开中盟留置区的监测要比躲开帝国系统来得轻易太多。”
“但就在我要出发的时候,爆炸发生了。”
起初姚柯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推门而出的瞬间阳台上的玻璃花瓶摔碎在地,他扭头望去,还没有意识到震动的来源。而沾着露水的百合横躺在碎片之上,水捐携着生命力就此离她们远去。洇开的水面如镜,支离破碎地映照上了天空——那是掠起的群鸟,越过层叠的树梢远走,遗落的鸣叫更像风声戾啸。
客厅里的吊灯还在因余波摇摆,姚柯呆了一瞬,紧接而来的巨响彻底将他拉回现实——那声沉闷的轰隆仿佛大地深处迸出的一声悲鸣。姚柯站稳后瞬间冲到阳台之上,探身看向窗外。
远处火舌吞天,浓沉的黑烟把熹微的晨光侵蚀,热浪把远方的图景滚蚀得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切。姚柯后知后觉:爆炸点甚至不止一个。
对面中央长街上有母女二人站在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其他居民也陆续探头——只是大家满脸的不明所以,仿佛那只是一幅镜像画。
“去避难所!!”姚柯撑起身,从窗户上一跃而下,他的喊声也惊醒了所有人:“快去最近的地下避难所!!”
他最后的那句并没有被人听到,因为长街正对面的一栋楼突然爆炸了。
近在咫尺的巨响径直把姚柯掀倒在地,崩裂开的墙体从街对面迸裂四射,碎块飞散着砸在他身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中盟留置区的平宁不复,爆炸楼栋残骸遍燃烈火,浓烟滚滚处有人浑身着火冲出来,惨叫着踩过被瓦砾压住的人,而后在悲鸣中摔倒在地,抽搐不动。原本干净的街面上满是碎石瓦砾,哭声此起彼伏,远处传来尖叫。
地狱的绘景终于渲染到了此处,每个幸存者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慌,大家尖叫着四散开,各处逃窜。
“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姚柯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去最近的避难所!去最近的地下避难所!!”
他试图唤醒每一个朝他撞过来的人,但恐惧实在是混乱最好的助燃剂。最终只有零星几个人能听懂他的话,朝着地下避难所跑去。姚柯逆着人潮前行,那个瞬间他也是茫然的,但身为军人的职责先于理智驱动了他,告诉他——他要救人。
“爆炸接续不断地进行了半个小时。”姚柯挡住眼睛疲惫道:“总共影响了十一个街区——你们见过佩格勒中心城区是什么样子对吧,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我在街上疏散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边就会发生爆炸。”
“后来驻军整编,我很快前去合流——抱歉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些把任务抛诸脑后了,我只想着能不能多救些人。而后我听到了伤亡统计,你们知道吗?”
“死伤者全部是中盟留置区的人。”
“会谈在即,不止帝国和联盟,中盟留置区几大行星的行政官也都聚集在佩格勒星,可中心城区的爆炸像长了眼睛,避开了帝国和联盟的规划区,爆炸的每个落点都精准地选择在中盟留置区的要害附近。就连行政区长尼斯博尔戈的家也没能幸免,侥幸他当时已经外出,否则对中盟留置区简直是灭顶之灾。”
一旦尼斯博尔戈也死在爆炸当中,中盟留置区将彻底瘫痪。
姚柯的讲述告一段落,在一片分外沉重的寂静中停顿了片刻,他又慢慢开了口。
“你们也猜到了吧。”姚柯抬起头,环顾周围,最后把目光定在艾尔身上。
那目光像什么罪枷一般,沉甸甸地压了上来。沉思至今的艾尔慢慢抬起眼,沉声说出了所有人都猜测到但不敢说出口的答案:“赛德……这个疯子。”
被禁足的皇太子即便在桎梏中也奏响了这首殉葬曲。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虽然没有足以笃定的证据,但是受他怀疑本身就是一种罪责。”艾尔道:“他认为我想攀结联盟,解决会谈此次的问题,而中盟留置区则成了其间附庸,在崩落星系和联盟之间牵线搭桥。赛德不可能对联盟动手,所以他选了中盟留置区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在他看来,中盟留置区是最无足轻重的。也正因如此……”
“蝼蚁的反击,反而更让他怒火中烧。”
艾尔不认为赛德察觉了自己的真正意图,他的重心应该还是放在了联盟和艾尔的协作可能上,否则尼斯博尔戈不会活下去。他只是恼怒这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居然也敢在他眼前攀附卖弄,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警告了他。
告诉他只要自己想,中盟留置区的一切都不过是小小玩物,赛德的权柄足以随时让这个中盟留置区为之覆灭。在帝国皇太子眼中对方自然是最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所以就算再怎么手段过激也不以为意。
尽管特地留了尼斯博尔戈一条命——但此刻那位行政区长恐怕是生不如死,艾尔想。赛德甚至有可能是故意把尼斯博尔戈引出去的。他甚至也许设计会让这位行政区长直面妻儿的惨死,从而彻底击溃尼斯博尔戈的内心。
但现在呢?
艾尔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这究竟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成就了对方破釜沉舟勇气的助力?联系到尼斯博尔戈即便受此重创也选择出席本次会谈,乃至赛德要出手派人继续伏击对方,那么答案显然是后者。赛德的所作所为,或许阴差阳错地将原本态度并不明朗的中盟留置区彻底推向了自己这边。
尽管过程并非艾尔所想要,但这样的结果无疑对他的计划大有帮助。但艾尔仍觉得惴惴不安,那种不虞之感简直让他开始头皮发麻,他直觉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遗漏错失了。
赛德为什么会如此偏激行事?
这一切是最顺利成章不过的猜测,但艾尔不认为从自己和尼斯博尔戈私下会面这件事能分析出如此多的线索,从而引来这位皇太子这样宣泄的怒火。赛德虽然是个疯子,但他并非没有谋略擘画就兵行险着之人,对中盟留置区威慑有太多其他的方法,兵不血刃就可以达成这一切。此时赛德做下这样的事情,即便后续没有直接证据能够指向他,但他未必能就此全身而退。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赛德这样做就好像事已成定局,所以在泄愤一样。
从尼斯博尔戈幸存这点艾尔可以断定赛德并没有参透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与联盟有关。赛德简直就是笃定了联盟一定会同自己站在一起一样,可是没有什么利益是永恒的,究竟是什么让赛德——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