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瞧着她,忽然问道:“明月,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会把你留在身边?”
“是因为……”赖明月想了想,“明月会煮天罗的茶,会跳盘鼓舞吗?”
“是啊,你必然好奇,老夫一个大周的显贵,为何会对天罗的茶舞,膳食这么感兴趣……”
赖明月沉默的沏茶,等着,神情不见意外,也不见催促,更没有好奇,因为她知道,英国公想说就会说。
英国公慢慢道:“老夫的母亲,原来是天罗的秋黎公主,只是生下老夫之后,便去了,后来,老夫由母亲身边的婢女和医女带大,那些人自小跟在母亲的身边,来大周的时间也不长,还未习惯大周的生活习俗,那时候,正是太祖登基的前后,父亲忙着外面的事情,没什么时间管老夫,恰逢那时候……”英国公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那时候,楚氏一族为太祖入京引路有功,大受封赏,玉王侧妃楚氏,是楚家嫡次女,京中的世族和玉王府中的人,都向楚氏献殷勤,当时,秋黎公主已死,英国公只有几个月大,因为夜寒湿冷染了风寒,却求助无门,若非那些母亲身边的婢女和医女护住,精心伺候,也没有后来他的一切。
他的童年,都跟着那些天罗人一起度过,习惯喝乳茶,吃酥糕,也习惯了听着那些奴才们说起母亲跳着盘鼓舞的样子。
天罗的茶,天罗的盘鼓舞,就是他童年的记忆,所以当他看到赖明月的时候,便收在了身边。
赖明月静静听着,又沏了一杯,送到英国公的面前,“以后若有机会,明月一定陪老爷亲自去天罗看看,尝一尝正儿八经天罗的茶,是什么滋味。”
英国公闻言,冷冷一笑,“既从未尝过正儿八经的,如今也不必再尝。”
“是。”赖明月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句,便不在说话。
英国公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多说,沉默的坐在赖明月院子里,喝完了那一小壶茶,便离开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工部尚书玉守信来访。
英国公只听了一声,便微微皱起眉头,正要拖个借口谢客,却听到书房外不远处,传来一声中年男子的笑声,“只是禁足,又不是软禁,本官看看自己的兄长,怎么也不行了吗?”佟离自然是拦不住的,只听门吱呀一声响,英国公抬眸,便看到工部尚书玉守信身着官服而来,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和英国公此时的阴郁萧索大相径庭。
玉守信拱了拱手,“大哥,别来无恙。”
英国公沉着脸,“你来做什么?”他一直对这位二弟冷漠的很,此时更不会故作亲热。
玉守信也不恼,“府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深恐大哥难受,所以特地来看看大哥。”
“是吗?那你真是有心了。”英国公冷笑一声,“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玉守信倒是笑了一下,“没想到大哥如今这么见外,真是——”
“佟离,送客。”
玉守信心中愤恨,脸色也是微变,没想到英国公如今都是虎落平阳凶多吉少了,还是这样子态度,可看着佟离上前的样子,玉守信便是脸气绿了,也强压下怒气,“下官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件事情要与国公爷说。”
英国公看他一眼,神情不耐。
玉守信道:“校武都尉府被清查,国公爷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
英国公眯起眼眸,“什么事情,你想说什么?”
玉守信笑了笑,慢慢开口,“华阳王殿下已经查到了工部清退的那一批工匠的名单。”
英国公难得面色微凝,口中却道:“那又如何?”
“这些年来,国公爷用那些工匠做了什么事情,国公爷与下官都是清楚的,如今那些工匠被华阳王清查,事情暴露也是迟早的事,以皇上的心性,一旦知道那些事情,必会震怒,天子之怒,国公爷应当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英国公的心又沉了一分,校武都尉府落到白月笙手上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些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但是这么快……他的眼神骤然看向玉守信,冰冷莫测,“是你。”
工匠清退的名册早已毁尸灭迹,华阳王就是有通天的能耐,也绝不可能拿到名册,除非有人故意釜底抽薪……而玉守信正是工部尚书,整个工部,想要做些手脚,没有人比他更容易。
英国公几乎是不需要玉守信回答,便明白,这些事情不是猜测,就是事实。
玉守信笑得儒雅,看起来一派斯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