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今日丢尽了脸面,再当众这么一跪,怕要成为全国都的笑柄,日后说亲就难了。但长公主都发话了,这一遭女儿躲不过……那贵女也没蠢到底,知道眼下这境况她不能躲,便咬着牙,颤巍巍地走过来,“好,我跪。”她冲宋暖意直挺挺跪下,仓促地磕了几个头。“对不起,我错了。”宋暖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贵女咬着下唇,神色凄凉地摇摇头。“她让你当出头鸟,不怀好意,你却还替她隐瞒,护着她……嗯,有骨气。”宋暖意轻拍手掌,“我方才说弹一首曲子,你便给我下跪认错,我弹了两首,你还得再跪一回。”贵女倍感屈辱,“你、你欺人太甚!”宋暖意眼神睥睨,“错,这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来吧。”在场的人都看着贵女,却没一个人替她说话。一来是她自己挑衅宋暖意在先,那就得愿赌服输;二来,大多人都被宋暖意的人格魅力征服,下意识的站在了她这边。贵女抽抽噎噎地又跪着磕了头,“对不起……”“滚吧,以后不要再干这些蠢事。”宋暖意翻了个白眼,有些意兴阑珊。她来赴宴,只想赏赏花、好好的吃顿饭、看看俊男美女表演,再找机会和长公主谈谈合作什么的,却总有人来找她麻烦,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烦不胜烦。她累了。然而,她翻白眼、娇蛮、宜嗔宜喜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是那么的可爱、妩媚。许多男子心头鼓胀、悸动,呼吸急促,浑身冒汗,那目光灼热到要将人融化掉。魏临渊却是浑身僵硬,她这一番话跟“那人”说过的很相似,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那人”说,人不应该被地位、财富、能力、价值等分贵贱,除非是祸国殃民、大奸大恶之人,她才会觉得贱,若不然,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独一无二的。正是这千千万万不同的人,才组成这个世界,大家都是人,应该被平等对待。虽然大环境如此,她无从改变,也影响不了谁,但她自己心中有杆秤去衡量,那个人值不值得她平等对待。他听过“那人”说过让人震耳发聩的话,还有许多。比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思是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但不求万物回报;圣人为百姓做了许多事,也从不说自己多仁厚,也不求百姓用刍狗来报答。这些言论大胆且独特,却充满了力量。每当他自卑、颓废时,这些话就会反复在脑海里出现,如同一道光,支撑他从黑暗深渊中爬起,坚定地往前走。皇帝无心国事不理政务,他就挑起重担,为君分忧。世人都说他阴毒奸诈才爬到这个位置;言官抨击他贪恋权势,想要架空皇权,狼子野心。却没人知道,他只是不想异族践踏国土,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他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离“那人”描述的太平盛世更近一点。他做这些是遵从内心,用不着谁感激涕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可当跟前的小女人说出,却让他胸膛激荡。那种感觉,就好像单独在沙漠里跋涉许久的旅人,忽然找到了同伴般惊喜!魏临渊不自觉地朝她靠近,更近一点。她身上勾缠着酒香的、独特的茉莉花香,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搂住,拆骨入腹。而她身边群雄环伺,又让他心头妒火熊熊。但他知道,她面上怕他,暗地里却阳奉阴违,更不是温柔小意、乖巧听话的寻常女子,若是勉强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头疼,却拿她没办法!他狭长的星眸中情绪纷杂,而后缓缓沉寂下去。场合不对,他不能对她做什么,明日再与她仔细谈。“那人”说过的,人与人之间要彼此尊重,不能特立独行,霸道专制,不然会没女孩子喜欢的。他听劝。宋暖意不知他心中百转千回,只见他面色几经变幻有些吓人,便下意识远离他,跟长公主说了声,“妾身失陪一下。”她转身要走,长公主伸手拉住她胳膊,“去哪儿?”没看到好多男子对自己虎视眈眈么,还敢乱跑!她趴在长公主耳边吐气如兰,“去放水。”香甜的酒香混合着她的体香绵绵袭来,熏得长公主的脑子都有些昏眩,慢了半拍才明白她说什么,顿时老脸一热,“你也忒粗鄙了些。”“嘿嘿,妾身这叫直接,难不成长公主不用放水?”小女人唇红齿白,笑得傻里傻气的,格外惹人怜爱。“去去去,小酒鬼,别把你的傻传染给本宫。”长公主嘴上嗔怪,眼底却溢出浅浅笑意来。这丫头的性子,真是太让她喜欢了!暗地里有一双阴森的眼睛看着这一切,那股子妒恨之意要凝成实质、化作刀刃,要将宋暖意片片切割。酒气上头的宋暖意警惕心有所降低,并没留意到,嘴角含着慵懒笑意往外走,步伐有些不稳。她才走几步,便又停住,回过头,眯了眯猫儿似的眸,“不许跟着我啊,谁都不许。”撒个尿都被人跟踪、拐走,那得烦死个人。无论是长公主的侍女还是魏临渊、孟知衍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她走几步又回头,如此反复装了两回,样子蠢萌蠢萌的,让几个人都笑出了声。直到确定没人跟来,她才疾步往外走。她头有些晕,但没醉,意识清醒。长公主府再大,她只需找个侍女问清净房在哪里就行。很快她便解决了生理需求,洗了手,她慢吞吞地往回走。“世子夫人,你当心些。”有个侍女好心地扶了她一下。“不用,我自己能走。”她推开对方,溜溜哒哒返回大殿。但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上辈子一直与药物打交道,她的嗅觉比寻常人敏锐许多。她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发现,下意识抬起手,便看到手掌心有血迹。很淡,像是不经意擦到。是方才那侍女?往她手掌抹血做什么?也没别的什么药物的味儿,就只是血腥味。想不通她也懒得想,也没看到那侍女,她便返回净房,再洗一次手。本以为是件小事,哪知等她回到大殿,发现气氛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