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已经过深思熟虑了。”
其实贺融这个决定,除了不想让父亲再乱点鸳鸯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现在朝中局势纷乱,各立山头,一个不小心就会娶到已经站队齐王或卫王的人,给自己后院点火,而以他现在的新贵身份,想要娶一个毫无背景势力的平民女子当正妻,肯定是不可能的。妻者齐也,娶进了门,就与侍妾之流截然不同,那是需要丈夫付出尊敬和关心的,更不可能觉得不满意就随随便便休弃。
综上因素,与其如此,倒不如把林氏拿出来当挡箭牌,也可以给旁人留下一个重情重义的印象。
两全其美,贺融没觉得哪里不好。
林家人若是知道了,那也只有感激涕零的。
皇帝注视他片刻,终于松了口:“此事你自己去与你父亲商量吧,他答应就行,朕不管你了。”
贺融也松一口气,伏首拜谢。
二人又多闲聊了几句,皇帝咳嗽起来,马宏似已司空见惯,有条不紊命人端来痰盂和温水,又为皇帝轻抚后背。
贺融:“还请陛下为天下计,保重龙体。”
好不容易咳嗽声告一段落,皇帝叹了口气:“想当年朕也是上马射箭,下马撵狗,现在连三石的弓都拉不开了。”
贺融:“三石的弓,臣现在也拉不开。”
皇帝被他逗笑了,手指点点他:“你还好意思说?看看你家五郎,那才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多学着点!”
他也有些乏了,便让贺融先行回去。
贺融告退之后,皇帝对马宏道:“扶朕去后殿躺会儿。”
马宏面露担忧:“陛下,小人去请太医吧。”
皇帝:“啰嗦!”
他刚躺下,又改了主意:“算了,这会儿刚吃饱也睡不着,朕在软塌上坐着,你去将书案最下面那份东西拿过来。”
马宏知道那份东西,那天皇帝去祭扫太子,回来途中在御辇上看了这份东西,脸色就变了,还大发雷霆,把本来随行坐在御辇上陪聊的齐王也给赶下去,马宏当时也一头雾水,却不敢细问。
回来之后皇帝就将那份东西压在所有奏疏最下面,提也不提,眼下却忽然又想起来,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马宏有点不安,将那份奏疏捧至皇帝面前。
重新翻开浏览,皇帝的反应已经比上次平静了许多,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逐字逐句看完,还递给马宏:“你也看看。”
强势的文德帝从来不会让内宦参与政事,所以马宏也尽量避嫌,眼下皇帝主动让他看,他就不能不看了,赶紧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瞠目结舌。
“陛、陛下……”
皇帝:“你觉得上面的事可信吗?”
没等马宏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十有*是真的,当年陈无量的案子,朕也曾怀疑过,但后来齐王结案做得漂漂亮亮,无迹可寻,朕当时忙着别的事情,虽有些疑虑,却也没顾得上细问,反正人死如灯灭,陈无量平定南蛮叛乱,终归是有功的,就当给他些许脸面。”
皇帝转头看马宏:“你可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了什么,让朕心寒的是,当时齐王虽掌管刑部,大理寺却不是由他说了算,后来这件案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压下来,必然是刑部与大理寺都合谋串通了,也就是说,在朕不知道的时候,齐王已经一手遮天,到了这等地步!”
马宏听得心头怦怦乱跳,腿一软,不由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皇帝冷笑:“过了这么多年,朕早就不怒了。”
马宏小心翼翼道:“恕小人唐突,小人只是不解,时隔这么多年,案子早已尘封,谁会忽然将这桩案子翻出来,藏在御辇上,特地呈给陛下呢?”
皇帝淡淡道:“你觉得会是谁?”
马宏:“小人不知。”
皇帝:“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马宏不吱声。
皇帝:“能将这份奏疏放在太子陵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没有动机这样做,谁会想让齐王倒霉?”
鲁王,或者卫王。马宏在心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