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娴目光沉沉地扫视着厢房里的墙壁和物件上,发现好几处都有斑驳的血迹,但奇怪的是,整个厢房里的摆设丝毫没有杂乱甚至是移动的迹象,死者若是遭遇凶杀,那现场,怎么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她察觉出这场命案有些奇怪,如果死者是烧炭中毒而死,那现场为何会有被凶杀的血迹?
如果是被凶杀,那为何厢房里丝毫不乱,甚至整个红杏楼的人都没有被惊动到?
秦晓娴直觉这案子有些不简单,垂眸想了想,当即带着张氏往外走,“婶子,贾大叔的尸体应该还被顺天府收着吧?那我们得去顺天府衙门走一趟了。”
张氏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着质疑,当下跟着秦晓娴出了厢房。
秦满意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看着行色匆匆的秦晓娴根本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心中微叹,皱着眉悄悄跟了上去。
顺天府的府衙中,秦晓娴扶着张氏给她撑出点气势。
张氏抬眸看了眼上首神色不耐的顺天府尹,满脸拘谨地开口,“大、大人,民妇乃是贾大忠的亲眷,我相公的尸体还停在大人辖下的义庄里,此次民妇是带了讼师来请求大人让我们验尸的。”
来的路上,秦晓娴已经跟张氏大致说了案子的各处疑点,张氏也知道了贾大忠死得不寻常,同意了秦晓娴开棺验尸的建议。
哪知死者家属商量得好好的,座上那位高额阔面的官老爷却面色不虞,四下张望了一番,满脸讥嘲地冷哼,“讼师?在哪?本官怎么没见着?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身边这位姑娘吧?细皮嫩肉的,可别被义庄里的尸体给吓着了!”
秦晓娴哪里看不出顺天府尹那是在嘲笑她一个女儿家不自量力,当下站了出来,端着手唇角勾起一抹职业般的微笑,作为现代金牌律师的两米八气场全开。
“大人这话说笑了,尸体说白了就是个死人,哪里有逍遥法外的凶手可怕?大人也派了人去红杏楼查看过了,案发现场又是硫磺味又是血迹的,想必至今连死者的死因都没弄明白吧?”
“你!”顺天府尹一噎,看了眼她弱不禁风的身板,嗤了一声,“小丫头,本官手里更大的案子还多的是,你若是想耍嘴皮子,出门左转去市集去!别在这里跟本官耗费时日!”
“大人斗不过我的嘴,只是因为我句句在理,那红杏楼的厢房里摆设整齐,偏偏四处都有血迹,怎么可能有人鲜血横流,还能够不挣扎不反抗的?另外,那炭火盆就放在桌子底下,桌上只有死者一双碗筷,但大人就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一处摆过碗筷的痕迹吗?”
秦晓娴懒得废口舌,直接一一道出案件的一点,省得府尹在这仗着官威打太极,一再出言歧视侮辱女性。
“民女只是个小女子,都能发现这许多不同,若是不验尸查明真相,那凶手指不定还要害谁,若是死的人多了,岂不是也要有损大人的官誉?”
府尹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一想到这事若是闹大了,只怕会对自己的官途有影响,毕竟顺天府尹虽是个外官,却比旁的知府还要高三两级,甚至还有入朝面圣的权利,这位置可是香得很。
“既然如此,那就……”
“大人恕罪!”
就在这时,秦满意突然闯了进来,拉着秦晓娴的手拖至一边,躬身向府尹作揖,“大人,草民这女儿无状,冲撞了大人,她自小养在闺中,哪里懂得什么验尸之道?莫要让她毁了尸身上的证据!”m。
说完,他暗中扯了扯秦晓娴的袖子,低声警告,“瞎胡闹,别再多管这闲事!”
“秦讼师教女有方,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上头的府尹还没开口,后门处突然走进一个穿着一身红袍的清俊男子,一双似勾非勾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满意身后的女子,宽袖中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就允她去验尸,我亲自陪着。”
“这!通判大人……”
秦满意想要阻止,但开口的乃是顺天府里最年轻却最难搞的通判谢琅,他既是开了口,就没有再容人反驳的道理。
正如秦满意所想,府尹一见他来,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谢哥儿来得正好,这案子是你经手,老夫我也乐得轻松自在了。”
谢琅拱了拱手,桃花眸淡淡得朝秦晓娴瞥来,“秦家姑娘,跟我去义庄吧。”
“是。”
秦晓娴行了一礼,不动声色地跟着谢琅往义庄的方向走,心中却也十分好奇,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竟然能让府尹让道,可见这朝臣背后的牵扯还是有很多弯弯绕绕。
二人来到城郊的义庄,谢琅熟门熟路地进了仵作验尸的房中,将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掀开来给秦晓娴看了一眼。
“这就是贾大忠。”
古代并没有橡胶手套这种东西,秦晓娴四下看了看,从怀中取了布巾蒙住口鼻,拿起旁边的铁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尸体。
秦晓娴抬眸朝谢琅看了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笔墨,淡笑道:“劳烦谢大人帮我做记录。”
谢琅轻哼一声,斯条慢理地提着红袍坐了下来,一边研磨一边注意着她的动作。
一开始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谢琅对于这个有点小聪明的姑娘还很不屑,但他发现她适应了手里的工具后,就仿佛变了个人。
“死者身上有三处刀伤,一处在颈侧,一处胸下,一处后肩。”秦晓娴面容沉静,拿过一把小刀轻轻拨开刀口探了探深度,又查看了刀口所伤及的血管和筋骨,心中大致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