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建筑物的影子缄默无声。有些人能找到回家的路,有些人把自己弄丢了。
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谢长卿高烧不醒,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他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他祖父喂给他的那颗药丸遏制了虫毒在他体内继续蔓延。
魏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神色清冷。只有谢长卿醒来,他才能知道宿雾的下落。那座医学院实验旧楼就像是怪兽之口,将宿雾无声无息地吞噬。
魏漫站了起来,离开了医院大楼,站在楼下的花园里,把新买的不记名电话卡装进手机,拨打某个号码,“东西拿到了吗?”他委托了特殊服务公司的人绑架刑讯薛琪,薛琪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手机彼端,甜美柔和如前台小姐的声音传来,“我们的一支小队已经把东西带往A号地点。”
魏漫的声音清澈而平和,“我立刻过来。”
A号地点并不在荒郊野外,而是在闹市的酒吧区。酒吧区毗邻穿城而过的河道,夜晚降临时,霓虹灯照亮河道,令人的心如河水一样微痒地荡漾。这里是寂寞人群最爱的销金窑。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一处暂停营业的小酒吧前,司机拉开车门,魏漫下车。他是属于夜色的那种人,黯淡的光令他即使冷着脸也有无法隐藏的艳丽魅惑。
魏漫推开小酒吧的门,按照电话里的提示走向了隐蔽的储藏室的门。他拉开薄薄的棕色木门,看到木门后还有一道厚厚的合金门,密码盘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锐利的银光。
魏漫输入了一次性的开启密码,推开沉重的合金门。合金门后是长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魏漫回身关上合金门,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看来这里是特殊服务公司的固定巢穴之一。魏漫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下去,心中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迎接。
他慢慢走了下去。灯光昏暗,地下室装修成了三室一厅的民居。客厅里还摆着一张台球桌。
魏漫看到了第一个死人,他被悬挂在台球桌上方的电扇灯上,挡住了一半的灯光。他那被野兽利爪撕裂的脖子不断往外冒血。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滴在了台球桌上,把绿色的绒布桌面染上一团深紫。
魏漫的眼中有幽光闪过。什么样的野兽有这样的攻击力,还能够把人吊在电扇灯上?不知道为什么,魏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薛琪的样子。在遗忘的记忆里,在时光的缝隙中,他似乎见到过化身为怪物的薛琪。到底在哪里,薛琪曾经张嘴发出“嘶嘶”声,露出了新长的锋利的犬牙?又是在哪里,她的脊椎在衣服下扭动变形,脊椎尖端变异延长,弹出了一截锋利的骨刺?
魏漫的头隐隐作痛,他没有说话,脚步无声无息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不确定子弹是否对怪物有用。那道密码合金门已经断绝了后路,他只能背水一战。
左侧的卧室里传来了声响,魏漫走了过去,缓缓推开门。他看到地板上是缓缓蠕动着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有深深的咬痕,脸色苍白如鬼。
魏漫不知道,就在门的上方,薛琪正攀爬在上面,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仿佛内里的血管都开始肿胀腐败。
薛琪静静地盯着魏漫,她已经饱了,却依然对魏漫垂涎欲滴,她仿佛能够闻到魏漫那年轻健康的身体里血液的芬芳。
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的男人不动了,他失血过多,陷入了休克性昏迷。
魏漫的手指稳定而干燥,他突然轻笑了起来:“薛琪,是我低估了你。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秘密,我知道你变成怪物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那真的是幻觉么?或者真实存在过?
薛琪从天花板上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闪闪发光的绿瞳盯着魏漫,“你想谈什么?”
魏漫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优雅而悠闲,“告诉我宿雾的下落,我可以提供令你足够满意的钱。楼上的合金门已经关上了,不管是我和你都没办法出去。事后,我也可以想办法令所有的人闭嘴。你还是薛家旁支的千金,不是杀人怪物。”
薛琪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我不知道宿雾的下落。我跟着她去了旧楼,却发现她失踪了。”如果她当时能找到落单的宿雾,也许宿雾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魏漫判断着薛琪说话的真实性。
薛琪迟疑了一下,“不过,那栋旧楼有问题。我有一次在学校外面失去了控制,等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旧楼三楼的房间里。当时是一个学校的女生把我叫醒的。”
魏漫问:“一个女生?”
薛琪点头,“她长得挺清秀,不过脸色不太好。我可以画出她的样子。”
薛琪问魏漫:“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记不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甚至连地铁都没有出故障?”
魏漫心中诧异,神色却依然平静,“也许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薛琪追问:“后来你们是不是遇到了雅原哥。雅原哥如今在哪里?”
薛琪的话令魏漫平静的神情有了裂缝,魏漫勉强笑笑,“后来……发生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雅原哥?那个已经被火化的死人?他还活着?
薛琪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魏漫的记忆仿佛被堤坝拦住的河水,一旦有了缺口,就不断涌出,“我们遇到了十九年前失踪的三个大学生。大家一起寻找出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天井。那个黑暗的天井里有着人脸蜘蛛,我被蜘蛛的那张人脸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