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与丽姬行至邯郸南郊,牛首村遥遥在望。此时夕阳西沉,暮色渐浓。沿途野色苍茫,别具一番情趣。但他们两人却都沉默不语。
荆轲暗思:好不容易找到盖聂,却无缘向他學剑。而即将拜见的鲁勾践,又是否能够授剑与己?他心绪起伏,忐忑不安。
两人在村口向一位下田归来的农人打听鲁勾践的住所。那农人听说他们要寻鲁先生,甚是热情,执意在前带路。一行人走到村庄另一头的偏僻处,那农夫指着一株槐树下的茅草小院,道:「鲁先生的家就是这里了。」他上前正欲扣门,荆轲突然眉头一皱,制止道:「且慢!里边似有厮杀之声。」
话音未落,只听院内传出一声冷叱,又有几下金戈交鸣之声,然后又归于静谧。荆轲与丽姬对视一眼,各自抽出兵刃,荆轲一掌拍开院门,两人纵身跃入。
只见小院里有三人,一坐二立,各执兵器对阵。跌坐在地上的是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汉子,白面短须,气度不凡,手中长剑微微颤动,胸前血迹殷然,显然深受重伤。
院中一东一西夹击中年人的两个人也甚是狼狈,胸腹部鲜血溢出,亦是伤得不轻,但犹自强撑,似乎一定要置中年人于死地才肯罢休。荆轲等人闯入的时候,双方刚结束一轮攻守,相互对峙。
两名大汉眼露凶光,瞪着荆轲和丽姬,东边大汉沉声道:「什么人?滚出去!」那带路的农人在门边一探头,看到受伤坐地的中年人,惊慌道:「鲁先生,你怎么了?」
荆轲已猜出受伤坐在中间的正是鲁勾践,而那两个彪形大汉,虽不知其身份,但观其目中之光,凶煞逼人,想来绝非良善之辈。
此刻,荆轲见鲁勾践受伤,一挥青铜剑便攻向东首的大汉。长剑轻颤,疾刺他的小腹,这一剑看似简单,其实后面还隐藏着两个变化。如果大汉正面格挡,剑锋或左或右,便可分刺其两肋。
不料那大汉眼里奇佳,剑法更是十分高明。他微微「噫」了一声,手中长剑画出一条弧线,刹那间就由下而上,封死了荆轲长剑所有变化的线路。
荆轲招式用老,避无可避,遂一咬牙,长剑硬碰硬相交。
「当」的一声大响,荆轲虎口剧震,几乎握不住剑柄,整条右臂酥麻难当。
荆轲见鲁勾践伤在这两人手中,早知他们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没想到其武功如此之高,不禁又惊又疑连退两步,一时之间凝然相峙。
「公孙羽是你何人?你何以使得公孙剑法?」那大汉锐利的目光盯住荆轲手中长剑,低沉地问道。
荆轲听来人提及公孙羽,不禁一愣:「莫非你认得家师?」
「原来公孙羽是你的师父……」那大汉顿了一顿,冷冷道:「哼,漏网余孽,今天正好在此做个了断!」
「啊,你……」荆轲闻言大惊,不料竟在此地遇上了恩师的仇敌,正打算反唇相讥,却看到院子另一边,丽姬已连遭大险。
丽姬倚仗身法灵活,勉强避开锋芒,不想脚下踩着一粒小石子,身形略打了一个踉跄。西首大汉一声长啸,大斧挟着万钧雷霆直击下来,来势凌厉异常。
眼见丽姬就要血溅罗衫,荆轲失声狂呼,却无法出手相救。突见月光下一道白色匹练宛如毒蛇吐信,直击西首大汉的左胸。不仅后发而先至,而且招式巧妙,竟似这大汉自己将胸脯送上去一般,逼得他怪叫一声,凌空一个后翻筋斗退了回去。
荆轲回首望去,原是坐在地上的鲁勾践及时出剑,救了丽姬。
丽姬惊魂未定,鲁勾践沉声道:「你们两个都到我这边来!」
荆轲应声上前,与丽姬分别守住鲁勾践的左右两边,三人临时结成了一个剑阵。两个大汉惮于鲁勾践,且见荆轲剑法不弱,一时倒也不敢妄动,双方再次陷入僵局。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金锣之声,两个大汉闻之顿时脸色大变。原来战国时期兵燹不断、盗患频生,村镇为求自保,大多驻有乡兵,平时务农,闻金锣声则集结共抗外敌,保护乡邻。眼下定是那带路农人见鲁勾践被人杀伤,以为强盗入村,故此鸣金求援。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既知一时无法拿下鲁勾践,且乡兵转眼将至,便也无心恋战,狠狠瞪了荆轲与丽姬两眼,腾空而起,宛如两只大鸟般,投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荆轲一颗提起的心刚要放下,忽听「当啷」一声,只见鲁勾践面如金纸,手中长剑落地,竟然昏死了过去。荆轲大惊,连忙上前相扶,连声高呼:「鲁先生!鲁先生!」
幸得乡兵适时赶到,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鲁勾践抬回屋中,又有医者为其疗伤包扎,直至鲁勾践苏醒过来,众人方才离开。
草屋内一灯如豆,鲁勾践看着荆轲和丽姬两人,低声问道:「你们是公孙羽的门人?为何到此?」
荆轲轻声道:「弟子荆轲,家师公孙羽丧命于秦王鹰犬之手。此次蒙盖先生指点而来,恳请鲁先生成全。」说着从怀中取出盖聂所书的竹简,并跪倒在地。
鲁勾践取过书简,看罢示意荆轲起来,满怀歉意道:「我感谢你们的相救之恩,不过,学剑一事,恐怕要让荆兄弟失望了。」
荆轲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哑声道:「为何?」
鲁勾践一笑,道:「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自理尚难,又怎能教人剑术?」荆轲急道:「弟子可以服侍先生,待先生康复后再说不迟。」鲁勾践摇摇头,却不接话。
荆轲眼中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鲁勾践忽道:「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什么人?」荆轲摇摇头道:「我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其目露凶光,必定不是良善之辈。」
鲁勾践苦笑道:「他们是秦国的一等侍卫。」
荆轲惊道:「哦!怪不得我们联手都无法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