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微微一笑,石榴汁染了满手,反手在嘉言脸上掐一把:“你说是不说?”
嘉言:……
嘉言的脸色彻底垮了下去,眉目里有些讪讪地:“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去校场,总能碰上十九兄。”
嘉语面色一沉:“元祎修?”
嘉言有些怯怯地。虽然她打小就跟着父亲和兄长上西山打猎,去年得了陆家部曲更如鱼得水,哪个不被她训得服服帖帖,然而哪个与她说话,不站在三尺开外,生怕冲撞了她——始平王府三娘子尚且能得到华阳这么好的食邑,何况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偏十九兄——
她到这时候也能够明白为什么她阿姐一口咬定这人心术不正了,起先不过以为是阿姐挑剔他长相,如今想来,到底阿姐眼力还是有的——碰上宋王除外。
然而左右不过是看人放肆了些,说话时候身体凑得过近了些,有时候表情奇怪了些,你非要说他有什么不规矩——却又为难,就像她当初反驳她阿姐的话,人生成的斜眼,哪里能说他目光不正呢?
要与阿娘说,未免小题大做;阿兄就更不用提了,她是一万个相信她哥哥能提了刀去砍人。
就连阿姐……阿姐要细问起来,她也是为难——她虽然没见过,心里也暗搓搓想过,她阿兄能杀人,她阿姐瞧着也不是善茬。
好在嘉语并不细问,只低头剥了一把石榴,忽道:“禁军的校场,十九兄如何进得去?”
嘉言道:“听说是进了禁军。”
嘉语“哦”了一声,倒想起去年末西山大营乱起,元祎修出来喊话。后来萧阮重伤,她也顾不上,想是那次让他得了上头青眼。她知道元祎修觊觎嘉言,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元祎修,嘉语的观感和对元昭叙一样,都是能踩一脚是一脚。但是元祎修和元昭叙还不一样,如今元昭叙是不得不依附始平王,对她们姐妹自然百般讨好;元祎修却是广怀王的嫡孙。
嘉言见嘉语不说话,换了轻快的口气说道:“阿姐也不必愁,横竖、横竖也没什么,我近日不去校场便是。”
嘉语却“噗嗤”笑了一声,扬眉问:“怕了?”
嘉言倒是想硬着头皮说句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呢,校场上又不是没人了,众目睽睽的,他就是够胆,也不过是过来与她说说话,也不敢真个行凶。然而那股子难受劲儿一时半会竟挥之不去。
于是老老实实道:“怕倒不至于,不过能惹不起,总还能躲得起。”
嘉语道:“不怕就好。”
又朝她妹子招手道:“我有个法子……”
元祎修这种人,因出身富贵,从来都身边人捧着,只道自己是个人物,拜高踩低是会,自知之明就少了点。又没个担当。从前有胆子把她卖给萧阮,竟是没胆子等周乐回京——就算周乐再生气,难道还能杀了他?
天底下敢当弑君这个罪名的人并不多。
从汉末到三国鼎立,曹魏抓着汉献帝在手里二三十年,是魏武帝敢杀他呢,还是魏文帝敢?
何况就只是为个女人——周乐哪一点看上去像是个肯为女人不要江山的人哪。
偏他就怂了。
如果说那是他忌惮周乐军权在握,怂了还情有可原,那么西山上射虎误伤,竟叫王八郎出来给他顶罪,就未免可笑了——多大点事?
嘉言听嘉语唧唧咕咕说出一篇话来,却半信半疑:“管用吗?十九兄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胆小的……”
嘉语微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
嘉言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阿姐的这个笑容有点可怕的。
要说元祎修每日去校场是为了嘉言,其实是有些冤。他阿兄定了郑氏娘子,他被祖父喊了去一通敲打,大意是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要说个好人家的娘子不容易,所以给他在禁军里谋了缺,叫他好做。
那是去年冬的事了,年末西山啸营,果然让他露了脸,封了汝阳县公,未免得意,又被祖父骂了顿,说就凭他那手骑射,上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笑话,这平白无故的,他上战场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