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溯整个心都像是浸在寒潭里,冰冷、湿泞。
叶薇和裴君琅是他的朋友,是将他救出地牢古宅的恩人。
他和鸡腿饭队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很开心,他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
可周婉如利用祖父的命,逼他亲手得罪朋友。
他进退两难,甚至别无选择。
周溯低头,眼睫垂下,遮住黑眸里的情绪。
他一声不吭,他只知道沉默。
周婉如弯唇:“怎么?你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孙子吗?你做不到为他牺牲?阿溯,你要知道,父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护你,也肯向我屈膝下跪。我看着……于心不忍啊。”
周溯轻抿薄唇,仿佛被雨水打湿了,整个人都很狼狈。
为了验证虚实,他们特地将任务,带给早年和大乾国联姻谈和过的西坞。希望西坞派出使团,前往京城悼念周崇丘,顺道打听打听,大乾国的各个世家,是否因老家主的死,乱成一锅粥。
西坞是西域的一个小国,族人过着半牧半耕的城邦生活,擅长商贾生意,物阜民丰,属于中立的态度。他们既不策应格图部落,也不援助大乾国。
偏偏西坞与世无争,又人脉广泛,还位处难攻易守的戈壁石城。无论是大乾朝抑或格图部落对其出手,损失的兵力都将不可估量,实在不划算。
西坞的治国理念一贯和稀泥,鼠首两端,时常给大乾国送去乌孙宝马、大宛宝马,又给格图部落送去过冬的丝绸棉絮、美酒,两边都不得罪,也是因此,才苟延残喘至今,没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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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西坞王庭收到了格图部落的“汉奸”任务指示,又得知杀神周家死了德高望重的老家主。他们身为大乾国虚虚实实的友国,本来就要携礼访问中原,当即欣然接下任务,派出老国王最疼爱的一双孪生皇子、公主,携带几十车珍贵的珠宝玉器,以及一千匹膘肥体壮的宝马,浩浩荡荡上京朝贺-
裴君琅不欲打扰她,私心想她多睡一会儿。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可能只是怕叶薇醒了要走。
裴君琅挪动木轮椅,从一旁的竹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叶薇身上,静静看书。
然而,小郎君心不在焉,一个字没看进去,玉洁的指骨在书页上敲了敲。
有点心烦。
裴君琅想,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叶薇的那天起,他就该拒绝她递来的甜糕。
这样,他便无情无欲,心如止水。
“嗯……”
兴许是炭盆离叶薇太近了,小姑娘不适地皱眉,轻轻哼了一下。鬓角沁满细密的热汗,卷翘的睫毛也在颤抖。她嘟囔,很热。
裴君琅犹豫一会儿,还是挪车过去,小心搬开了炭盆。
细微的响动,却不慎惊扰到沉睡的叶薇。
小姑娘睡得很浅,迷糊睁开眼,目光没有对焦,痴痴地盯着裴君琅的衣摆,一言不发。
裴君琅清凌凌的声音响在耳畔:“叶薇?”
“渴……”小姑娘噘嘴,喝醉以后特别的娇,说话声音细细弱弱,百爪挠心。
裴君琅想到从前给她喂水的事,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驾轻就熟地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叶薇唇边。
“喝。”
小郎君言简意赅,语气冷冽。他蓄意故意拉开两人距离,竖起壁垒森严的高墙,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薇莫名感到委屈。
她脑子混乱,一时觉得太热了想哭,一时想到裴君琅对她不闻不问想哭,一时觉得酒液烧灼脾胃难受想哭。
她想哭的理由好多,眼睫一眨,眼泪啪嗒啪嗒掉。
落到衣裳里,陷下去深深浅浅的小坑。叶薇拿手指去抠,怎么都抠不掉,鼻腔酸涩,她更难过了。
裴君琅递给她水,她又不喝。只低着头不说话,哭又不敢哭出声音,心里闷着委屈。
片刻后,一串泪珠子不住往下落,湿湿泞泞。
裴君琅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