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捕快揩了揩溅到脸上的血液,挥手示意手下的官差衙役们道:“给我往死里揍!要是命硬再带回去审问,看他小子还敢不敢跑。”
“是!”捕快头子一声令下,四周的官差衙役们摩拳擦掌地涌上来,冲着林苏青拳打脚踢,下手狠重,毫不手软。
片刻他便吐了一地的浓血,而那些官差衙役丝毫不闪避,沾上了血却更是毫不留情,说是要留下一口活气审问,其实谁也不曾手软,反而越是见血下手就越是狠辣。
他们难得有这样发泄暴力的机会,逮住了机会自然是趁机痛快。流星似的拳头落下,数不清的腿脚踢来,林苏青毫无反抗的余地。
死一个外来人,对于他们四田县来说,和死一只鸡鸭猫狗差不多。死便死了,往乱葬岗随便挖个坑一扔,两铲土一埋,从此谁也不会再过问。
林苏青只感到连骨肉传来的痛觉都麻木了,现在就算是他们用刀刮他的肉剔他的骨,他都会全无疼痛。
他浑身无力地瘫软着,他想挣扎,他不想死在这里,可是他的身体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们踢来揍去,感觉五脏六腑都已经碎尽了,连血都快吐干了。
然而,在这一身疲惫和无力之中,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经脉和血管如同沸腾的热油,不停地在鼓动,像是要从他的皮肉底下钻出来。
这些滚烫的鼓动感带来了另一种疼痛感,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胀痛,胀得连太阳穴都似乎随时要冒出个什么东西窜出来似的。
这些毫无规律的鼓胀,在他体内一处重一处轻的撞击,从内向外撞击,他甚至感觉眼球都即将蹦出眼眶。
他很难受,而这种难受不是因为那些捕快的围殴,这种难受源自他自己的体内,令他躁动,令他不受控制的躁动,他此刻仿佛一头即将失去控制、即将发狂的猛兽。
躁动着,愤怒着,蓄势待发。他觉得喉咙饥渴,想要大口大口的饮下新鲜的生血。
……
这一切的一切,林苏青紧闭着双眼在昏迷之中感受着。
他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起了怎样的变化。
然而,在他周围的人,看得真真切切,皆是被他的异变吓呆了。
只见他浑身上下像蛤蟆似的鼓起了无数的大包小包。
他的皮肤上更是爬满了青色的、紫色的、还有赤色的各种或扭曲细致,或粗犷无理的线条。
线条纷乱如麻的交织,似有头有尾,又似胡乱交缠。像是经脉,又像是血管。
随着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狰狞,他身上的那些东西也起了更多的变化,更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符文,写满了周身,连同满脸都是大大小小的符号。
围观的众人怔愕,他们不知道在这个外乡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开始害怕,由心底生出了恐惧和害怕。
他们不由自主地连连往后退,就连站在外围根本没看见人群中间发生了什么的人,也都莫名的感受到一种惧怕,是一种压迫式的恐惧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即将凝结成冰霜,仿佛世界都即将成为冰天雪地。
又仿佛一瞬间就要被点燃,整个世界都要在刹那间,于大火之中即刻化作灰烬。
这是一种矛盾的,难以捉摸的感觉。很恐怖。
集市上的飞禽们疯狂的乱窜乱扑,想要逃命;连系在木桩上的看门狗也都在拼命的挣脱着绳索。谁都怕极了,连畜生、昆虫、鸟禽都怕极了。
捕快头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他感觉呼吸里仿佛都带着冰霜,又感觉从心底里都在被烈火炙烤。
这没来由的感觉,令他慌乱得无法控制自己。他声音发抖,他浑身都在发抖。
“你、你们、你们看看,他、他怎么回事。”
谁也不敢去。他自己也不敢。
……
林苏青感觉心脏鼓跳得最是严重,连整个人都被这诡异的跳动带得震动不已,浑身抽搐着,似乎连呼吸都要即刻停止。
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地、更加急促地呼吸着、喘息着。
他感觉心脏就快要炸裂了,全身就快要炸裂了。
他又感觉自己即将被冻僵了,从外到内要冻僵了,全身即刻就要冻碎成冰片了。
灼烫难耐,冰冷刺骨,这两种体验在他的体内交织交缠。
它们像是在对峙,该由谁占领这具躯体。
又像是在融和,互相汲取彼此的力量,准备合二为一共同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