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婼有些困惑:“他怎么这么生气?”
随岚道:“在凡人中,与人为奴,是一种耻辱。”
“可是我比他强很多啊,他不吃亏。”阿婼认真地说。
“而且,你们在梅花洞里答应过,今后要听我吩咐,任我差遣,不是吗?在妖界,弱者依附强者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使是弱者,也想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自由吧。”
阿婼狐疑地眨眨眼,一时无法理解。
主宰自己的命运,是需要力量的。弱者没有力量,空有自由,有什么用?
人妖之间,隔着巨大的观念鸿沟。随岚不打算在这事上和她夹缠,微笑道:
“山主既已痊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阿婼盯着手中的河洛盏,沉吟了片刻,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三日。”
“等你做什么?”
“三日后,我们出厘山,去中容国。”
随岚一怔。
景洄来厘山,本就是为了寻找母后的亲故,助他回去搭救父王母后。这请求还未开口,阿婼倒已先提出来了。
“方才听尊师的意思,是不同意你去人间的。”
“对呀。可我……”阿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是很听话。”
“……”随岚移开目光,尽量不看那对清亮的水眸。
他清了清嗓子:“为什么要等两日?现在就偷偷离开,尊师应当来不及阻拦。”
“七婼山有七婼山的规矩。要去人间,必须先采得七萼龙胆,当年六师父也是先采得了七萼龙胆,禀告了大师父才离开的。我要是偷偷摸摸走了,师父们就再也不认我了。”
随岚有些明白了:“这七萼龙胆,十分难得?”
阿婼点头。
“有多难?”
阿婼停顿了一下,思考该如何描述采摘七萼龙胆的难度。
“我可能会死。”
“我以为,妖族都以凉薄为荣。”随岚问道,“……你和你六师父,感情很好?”
算是感情很好吗?
阿婼认真想了一会儿。
她幼时很淘气,不听话,也不好好修炼。大师父让她打坐参悟,吸取山川灵气,她坐不到一刻钟便睡得口水直流,常常被大师父罚跪。
大师父给她下了禁制,想跑也跑不掉,她便跪在草丛里大声哭。
哭喊引来其他师父,却都只是远远地围观。
胡姐姐讨厌小孩子,觉得阿婼很麻烦。
三师父和四师父各有沉迷,更不爱管事。
五师父爱长篇大论,说一会儿见她听不懂,就没了耐心。
七师父胆小怕人,从不言语。
他们对她的好,都是在阿婼长大一些,更懂得察言观色之后,才培养出来的。
只有六师父会偷偷穿过大师父的禁制,抱着她擦眼泪,还摸她的小鸟头。
“我们阿婼可乖可乖了,大师父只是生一会儿气,很快就好啦。”
很久以后,阿婼才知道凡人有“娘亲”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