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吧,殷溪澜。”墨辰辕终于忍无可忍,愤慨地训斥殷溪澜。她在先皇的灵堂之前竟然对公主动粗,此等举动实乃大不敬。
殷溪澜恭敬地跪在先帝的灵堂前,恪守身为儿媳的职责。安阳公主的哀嚎声凄厉刺耳,回荡在大殿之中,而殷溪澜则默默地向火盆中添纸,毫无声响。墨辰辕静静地守在一旁,一言不发。
身为太子的墨见清有着更为重大的任务需要承担,而墨辰辕这位被废黜的太子则肩负起了孝顺儿子的责任。殷溪澜作为太子妃,也替太子尽守孝道。墨辰辕吃着清淡的豆腐饭,一丝油腻都不沾,殷溪澜也随他一同食用,似乎是在赌气。安阳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饮食,她吃了便吐,吐了再吃。最后,御膳房特地准备了用鲍鱼、鸡鸭鱼肉熬制的汤汁浸润的豆腐,她才勉强能够入口。
殷溪澜初尝豆腐饭时,确实感到颇不习惯。她的侍女锦儿都忍不住劝她吃些荤腥以补充体力,然而殷溪澜却坚定地拒绝了。没想到这一个月,她坚持了下来,人瘦了一大圈。
墨见清与殷溪澜之间,恩爱之情显然并不深厚,甚至可以说,墨见清对殷溪澜的态度中透露出些许厌恶。每当夜幕降临,墨见清方能抽出些许时间,前往先帝的灵堂稍作守候。原本应当是太子妃殷溪澜将香烛递与太子墨见清,然而殷溪澜却迟迟未动。最终,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太监穆公公,代劳将香烛交到了墨见清的手中。
墨见清似乎未曾察觉殷溪澜身形日渐消瘦,面色愈发苍白,又或许他对此并不在意。殷溪澜每日只能勉强维持一个时辰的睡眠,这般劳累即便是与皇帝有着深厚情感的萧皇后也难以承受。墨辰辕曾数次想劝殷溪澜去休息,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殷溪澜一心沉浸在灵堂的肃穆之中,对外界关于殷穹毒害先帝的议论充耳不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声音逐渐平息,至少她仍有资格在先帝的灵堂前尽守孝道。
终于,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日清晨,灵堂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阳光倾泻而入,令殷溪澜感到有些刺眼。太子墨见清身着黄袍,外披白色孝服,步入灵堂。钦天监已经选定了先帝入土为安的吉时,一切的准备都在有序地进行着。
随着官员们开始起灵,太子墨见清身先士卒,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紧随其后的是萧皇后,她神态庄重,步伐坚定。接着便是太子妃殷溪澜与废太子墨辰辕,他们一同从停灵的大殿出发,向着永安门缓缓行进。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殷溪澜已经跪了整整一个月,她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这段路程对她来说异常艰难,几次差点跌倒,但她都凭借坚韧的毅力撑了过来。百官由殷穹带领,他身后跟随着任丞相与姜太傅,一行人肃穆庄重,展现出对先帝的深厚敬意。
在这庄严的时刻,殷溪澜偷偷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从父亲的神情中,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安慰。她明白,殷家的大难应该算是挺过去了。
整个仪式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萧皇后目送着帝陵被一块块砖块封上,终于忍不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安阳公主也感同身受,泪水夺眶而出。然而,殷溪澜却表情冷淡,她环顾四周,只见这片帝陵之地草木荒芜,一片凄凉。在她看来,无论是平民还是帝王,最终的结果不过都是一杯黄土,归于尘土。
墨辰辕被留在了帝陵之中,身为废太子,他再回盛国皇宫已然不妥。殷溪澜在离开前回头望了墨辰辕一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她深知,这恐怕将是他们之间的永别,而墨辰辕如今的结局,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禁开始怀疑,墨辰辕难道不恨自己吗?然而,从他的眼神中,她只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却没有一丝怨怼。
殷溪澜静静地跪在豪华车架内,这个姿势对她而言,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墨见清所乘坐的车架,已然是皇帝的规格,十六匹骏马拉着它,显得气势磅礴。作为墨见清唯一的正妻,殷溪澜自然应当与他同乘一车。
墨见清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太子妃,怎么如此知礼?”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以为殷溪澜跪着是在向他低头。然而,他却清楚地记得新婚第一日同乘一车时,殷溪澜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她甚至还明目张胆地看着别的男子。但殷溪澜心中并无波澜,她只是默默地跪着。
“臣妾一日未进食,身体无力,只能以跪姿示人。”殷溪澜的声音略显沙哑,她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这并非是她的本意,而是遵循礼节所致。在盛大的仪式中,她与墨辰辕是唯二严格遵守礼节的人,尽管这让她感到疲惫不堪,但她仍然坚持着。
墨见清同样感到疲惫不堪,他明白,这次回宫后,他将名正言顺地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成为天下之主。殷穹与他达成了交易,承诺扶持殷穹的女儿殷溪澜为皇后,作为回报,殷穹将带领北啸军全力以赴地抵挡周朝军队的进攻,确保墨见清能够安稳地坐上帝位。
墨见清出乎意料地温柔地将殷溪澜扶起,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然而,马车的一个颠簸,使得殷溪澜不慎跌入墨见清的怀中。这是自他们成婚以来,两人之间最为接近的时刻。殷溪澜对此并不喜欢,她试图挣脱,但无奈墨见清紧紧地搂着她,不让她离开。殷溪澜的眉头紧皱,她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更不喜欢与墨见清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马车在颠簸中继续前行,而殷溪澜,在经历了长久的疲惫和紧张之后,不知不觉间在墨见清的怀中沉沉睡去。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轻柔,仿佛所有的纷扰和忧虑都在这一刻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