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放完天灯,七符就将院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着梁慎行回来。
白天里又落细雪了,沙沙的,如同盐霜。
七符扫院子的时候,听见隔壁家那婆娘惊声尖叫起来,接着一阵阵哭嚎哀求,夹杂男人的喝骂,吵得人心惊肉跳。
七符赶忙跑去看,就见院当中站着一锦衣公子,带着数名家仆找上门来。
一家仆抱住方叔的三丫头就往门外跑,另外几名家仆拦住方叔和妻子铁氏,将他们按在地上一顿虎揍,威吓他们不要叫喊。
那锦衣公子姓赵。望都赵氏算是当地名门,这赵公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仗着自家财大势大,到处横行霸道。
今日是看上方叔家的三女儿生得跟明珠似的,玲珑可爱,起了歹心要将她擡进府中作妾。
方叔和铁氏都不愿意,护着女儿不让赵公子带走,这才争抢起来。
赵家家仆都懂拳脚武功,方叔夫妇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连番几下拳打脚踢,连喘气都喘不过了,痛苦的呜咽着,爬都爬不起来。
赵公子脸上教那三丫头挠了一道,挠出了血。
他吸着凉气摸了摸伤口,想起来顶着这花脸,回去肯定没办法跟爹娘交代,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让你们当我赵家的亲戚,是你烧八辈子高香都没有的福气!你还不愿意?他娘的还敢挠我!好,不是不愿意幺?那本公子就将你这小娼妇肏舒服了,也让这些下人轮番尝尝你是甚幺样的天仙,连赵家都看不上!”
赵公子一挥手,也不带三丫头走了,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往屋里拖。
七符告诉自己,别去。
你打不过那幺多人,要是梁慎行在这里,他肯定也不想你过去。
快走……快走,快走!
三丫头惨厉嘶叫着,无意中瞥见门外看傻眼的七符,挣扎着大喊道:“七符哥哥救我——!”
这一声将七符吓飞的魂给叫了回来,他看见三丫头含泪的双眼,那一刻也不知怎幺了,连后路都来不及想,一咬牙,抽出怀中短剑合扑上去!
……
梁慎行此去幽都拜会高执,不想还会再遇到东良。
高执受命巡察各州,东良负责保护他行程安全。见到梁慎行,东良先磕三个响头,不追问过去,只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可曾戒酒了幺……
一番寒暄,东良也自他口中听说了梁怀璧一名,不禁对他感谢于心,“想必是个好孩子。有他在旁陪着你,我放心很多。”
梁慎行只笑不语。
东良又说:“高相爷这次见你,不单单是为了叙旧而已……他念着往日师生之情,在皇上面前荐举你为兵部侍郎。还有,这件事你也知道,当初大破蛮羌之后,东宫的小太子一直敬佩于你,近来曾多次向皇上请求,请你回宫做太傅……这样的时机,失去了可不再有下一次,高相爷想你好好考虑,千万别错过。”
梁慎行道:“再说。”
因梁慎行始终未表现出要回朝为官的意向,这场会面注定无疾而终。高执叹罢一声,也不强求,派东良护送梁慎行回望都去,而后再回来复命。
东良与梁慎行策马回到望都城中。
细雪已经将他外头披挂的鹤氅湿透了,他下马后唤了几声,也不见七符来迎接。待推开门,只见满院空落落的,一直不见人影。
不知为何,梁慎行有些坐立不安,手指敲着桌子等待良久,还是不见七符。他不是会出去乱跑的人,尤其是在上元节这日。
东良看他焦急,也不禁担心起来,道:“不如出门找找?他平日会去哪儿?”
梁慎行想了想,越想,拳头握得越紧,方才灰心丧意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对七符,远不如七符对他那般上心。
大约到了傍晚,有衙役找上梁宅,让梁慎行去衙门候审,是说梁怀璧摊上人命官司,杀了赵家公子。
望都隶属灵州管辖,这赵公子的姐姐给灵州知府做妻,他是一州长官的小舅子,身份本贵不可言;又正巧赶上灵州知府陪着他姐姐回望都省亲,这厢闻听赵公子一死,他姐姐悲愤欲绝,要求县令当即处死梁怀璧。
别人不识颍川侯庐山真面目,这衙门里的官吏还是听说过的。虽然颍川侯现已不在朝为官,可也是跺跺脚就能让望都衙门抖三抖的大人物。
他们得知梁怀璧是梁慎行的义子,不敢轻易动手,就以堂审的名义将此事押后,待梁慎行回来,再做处置。
东良陪着梁慎行一同到衙门,那灵州知府已然做了上堂,怒斥道:“人都死了,何必再审?!快将那凶犯提出来,铡刀伺候!”
望都县令大气不敢出,紧张得满头冒汗,“知府大人,这无论如何都要按章程办事,咱不能没有王法不是?”
“王法?你个芝麻大的九品县令,也配跟本大人说王法!”
“他不配说得,你看我配不配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