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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一身惊骇:“她说的,是萧鹤明率兵擒下的会稽流寇处置事!”
终于是卢棂率先反应过来,她攥了攥掌心,沉吟道:“在北边如此危机的时候,陛下与天师竟说出这样的话,我实不忍继续揣测下去。簪月姑娘且放心,为了听白拼死也要传递出来的消息,更为了民生民心,我卢氏都不会任由他们胡闹下去,我会让陛下和所有人知道,我宋朝的御史,还是有分量的!”
话说到这个分位,簪月定然要起身作拜。刘笙方才赶她离去是为了方便与尹清徽说话,簪月顺了他的意是为了先将消息传出来,以免这二人真的疯魔到连她一起杀了灭口。但如今消息送出了宫,她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要去迎听白回家,她不想让听白在宫中多待一刻钟。
可卢棂却一把摁住她的手,不顾她疑惑的目光,“但,烦请大人对殿下多加安抚,复仇可行,唯万万做不得颠覆王朝等出格之事。”
簪月闻之默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作了一礼:“在下拜别,夫人珍重。”
卢棂目送那道连行路带着劲风的身影,心中吊起的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不等收回目光,便听内室传出了脚步,紧接着是那熟悉的男声:
“夫人就这样不看好殿下吗?”
卢棂再抬眸时,目中已全然是冷冽寒霜,她暗暗警告道:“沈南归,你平日里较于其他御史、学子都出色百倍,唯独在这事上无法与我观念统一。”
那颀长清瘦的紫衣男子仍是一副优雅笑意,一双丹凤眼含着淡淡疏离,举手投足间很是矜贵,朝着卢棂缓缓一拜才道:“夫人谬赞。方才夫人允我在内室旁听,学生感激不尽,定不负夫人所望。至于对于殿下的看法。。。不如就等殿下回京之后罢?若是殿下无心争那位置,便只是学生的痴妄了。”
“若殿下真有宏图之志,夫人,到时再决断也不急。”
卢棂冷瞧着他,此人太过傲气,又太有才气,为官不久却能屡屡升迁,朝中人人称赞其为人,当真是给卢氏学子好好争了一把脸面,她乐得重用他,可唯独此事。。。她还真不知道,他究竟与长公主有什么渊源,能这样笃定秦姝有意于皇位。
她别开目光,言道:“没什么好决断的,当初与殿下初见时,殿下便已表明无此心了,她所做一切皆只为刘氏江山稳固。陛下历练太少,她不得不多承担些。”
沈南归闻言抿了抿唇,也不大挂在心上,只一副浅笑:“夫人明断,定能找到让卢氏繁荣绵延百年之路。夫人方才与那掌司说的话,学生已放在心上了,这便去顾府拜访,再召集御史台联名上书。夫人且安坐。”
“莫急。”卢棂朝一旁候着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会意回了内室,不多时便捧着个极其精致华贵的黑木匣子双手呈上,卢棂在沈南归的注视下亲自打开那匣子,里面赫然显露出一块精巧的方印。
“这私印是殿下亲赐,是为吾等便宜行事,如今借于你。你好生启用,要让他们都瞧清——如今的朝野上,是没有明哲保身这一说的。”
主动提出吃人的恶魔都能存在、立足于这个朝堂上,那满堂的衮衮诸公若再只在乎自己那份安逸,今日的流寇流民,便是明日的他们。
尹清徽如此,那他身后的萧鹤明,又当是何许人。
相较于他的可怖,那项安长公主便显得明断仁慈多了。
沈南归心中一笑,颔首应道:“这下,任他萧鹤明孙无忧再神通广大,也消不下众人心中的恐惧了。等殿下领兵一回来,人心所向,扳倒萧孙一党指日可待。”
卢棂道:“如今唯一的变数,就只剩殿下那边的战事,魏军几倍兵力于我军,形势不容乐观。只盼殿下能守住项城要塞,平安归来。”
卢棂如此想,顾琛也如此想,朝中关心战事的人几乎都觉得,大宋已失三郡,只要最后没有损伤太多国家元气,只要能让国家还有与大魏的南北僵持之力,便是最好的结果。
唯独此刻正站在沙盘前的秦姝与谢行周不觉得。
他们能够接受中途的挫折和短暂的失利,却不能接受最终的全盘失败。
不将北方的人打疼,他们是不会退兵的。
少年意气也好,权衡取舍也罢,二人从与对方的目光交汇中皆熟知,此仗不仅仅要赢,还要大胜,要打一场翻身仗,打一场让他们滚回到黄河北边的漂亮的翻身仗。
宋军已经完成合兵了,尽管只有十五万余。魏军的总数倒是宋军的二倍,可那三十万余人却分别驻扎在项城城门外的东北侧与西北侧——魏军想全力攻打项城,竟没有合营。
“明面上,呈犄角之势以保万全。暗地里,是魏帝与那叔孙建大将军之间的权力博弈。”秦姝凝神道。
“这魏帝上台没多久,御驾亲征、接手兵权,摆明了是想将兵权尽数握在手中。可叔孙建是一手壮大魏军的人,他怎么肯?魏帝不愿意做军队里象征皇权的布娃娃,叔孙建也不愿意做这狂傲小皇帝的马前卒。除非一方弱势,否则谁也不肯轻易合兵。”
“他们驻扎在项城城门外的几日里,整军戒备,挑衅宋将,都不敢轻易出兵攻打,都等着借这个机会,优先消耗对方的兵力。”
谢行周笑笑,言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的。”
第103章来日方长
宋军的几位主将聚集于此处,难得的展露出几分笑意来。数月以来的交战,宋军即便是偶有上风也是时刻不敢懈怠,宋军师老兵疲,朝廷供给又颇为懈怠,论内政,论兵力,都难与魏国所匹敌。若非主将们运筹得当,这北境是万万守不到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