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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年的假,”霍兹捏着纸飞机,忍不住继续叹气,他原本不打算说这些事的,“这还是因为边境的战事之前稍缓,但昨天传来的情报说帝国那边有异动,女王也开始催我回去了。我当初答应了王妃要来保护你,结果这谁保护谁呢……”
梅提欧一直比他强,现在成了半个魔王更是强得没边了。霍兹看着她们就觉得很虚无,他原是想来帮忙的,但他永远被隔绝在超凡者们了不起的烦恼之外,从过去开始,一直如此。
就算他很会指挥打仗,成了有好几枚勋章的艾森将军,他也还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可早幸比他还弱,却老掺和在这些事里。霍兹把纸飞机扔回给她,学着梅提欧也趴到了桌上逃避现实。
他帮不了最好的朋友,也帮不了喜欢的人,只能像现在这样,絮絮叨叨地跟着她们操不必要的心。虽然和她们一起旅行真的很开心,但这不就成了他在度假吗。
即使他承诺能提供一个可以回去的、不太光明的庇护,可这不是她们想要的,他不被需要。
“那还有半年。”早幸掏出笔记本,把纸飞机夹到最后,又翻到记录日程的那几页,“霍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也不急着去群岛,别处转转也不错。”
霍兹猛地抬起头来,眉毛几乎拧在一起:
“你们果然一点计划都没有是吧?现在完全是在玩儿是吗?”
梅提欧一把钩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在桌上:“人生苦短啊霍兹妈妈,我们的计划就是——”
“——痛痛快快。”
格鲁克把长笛横在唇边,轻快地吹响几个音,笑着接话。
早幸和梅提欧对视一眼,也笑了出来。
其实问题满地都是,需要面对的麻烦也只是被推后或是忽视了,但她们已不再像旅途刚开始那样悲伤而苦恼。
正因为能相处的时间可能还很长,也可能下一刻就结束。能再遇上一件圣物的好运不可强求,最可能的结局,大概还是某日梅提欧体内的钉子碎掉,他彻底变为魔王。
但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上实在不坏。梅提欧和霍兹扭打在一块,有些羡慕地看着鲜活的好友那发青的下巴,他还在生长,自己却已停滞。他才是真正能与她前往任何地方的人,既然自己的命运已注定,那至少把现在让给他吧。
早幸接过格鲁克递来的长笛,也学着吹响了几个音,这比竖笛难多了,格鲁克在一旁不断纠正她的姿势。
如果能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杀了他,那她会去做的。
返乡
梦神之祸的后续在帝国持续了百年,关于帝国人是如何处理那些怪物的,本地住民大都闭口不谈,格鲁克用美酒和歌谣套话才总算得到了一个地点。
几人策马向这处深山里的祭祀场赶去,入口是垂泪的夜之女神雕像,安息花精簇拥着手持夜茄的女神,她脚底的荆棘由生了铜绿的黄铜构成,火把照射下每根尖刺仍锋利无比。
女神的右手边是进入祭祀场的小道,连通向谷底的深坑。格鲁克不知何时戴上了耳罩,拉住早幸的袖子:“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了,说给你听就是,可以不进去的。”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你在这等我们?”
“算了。”格鲁克认命地松手,跟了上来。
虽然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光景,当梅提欧的火魔法点亮这片地狱时,四人还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靠彼此搀扶稳住了身形。
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被堆迭在坑中,据说这个自然形成的坑洞有千米之深,现在却都快被填满了。那些挣扎着向上爬的骨架、触角、腐烂的手爪……在好不容易触及洞穴边沿时,被封印深坑的法阵迅速推回洞中,过于强大的作用力将这些东西压成一滩淤泥,淤泥中却又诞生了新的生命。
深坑并非被人世所遗忘,反而称得上热闹。有几个法师刚完成了法阵宝石的更换正往外走,也有云游的僧侣和吟游诗人在此尽量超度亡灵。法师们匆匆与早幸擦肩而过一语不发,背影迅速消失在这条踩出来的小路尽头。
只有一个站在坑边守墓人一样的老人没有忽视她们,走上来搭话:“请问是来慰灵的吗?”
格鲁克抱着琴点点头:“是的,愿尽绵薄之力。这些是我的同伴们,她们可以在这里等我吗?”
这处祭祀场只向能安抚这些不幸生命的人开放,格鲁克坐到一处光洁的岩石上,拨动琴弦唱起安魂的曲调。
老人闭上眼,聆听了片刻后才招呼早幸几人去树下闲谈:“这位诗人的技艺真是罕有,我在此呆了有三十年了,亡灵们第一次如此安宁。”
风中的哭声的确小了不少,梅提欧看着格鲁克,心情微妙,事实真相只有他二人知晓。
那哪是吟游诗人的技艺,他用的是魔境的声音,这个前魔王正在操控怪物们服从于他,所谓的诗人“夜莺”根本不会精神类魔法。
“你称这些生物为亡灵……”
“我们也知道这不是亡灵魔法,可找不出更适合的词语了。”面对早幸的疑惑,老人摇着头解释,“祂们是被亲友送来的,那些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部分亡灵会重获意识,却与之前判若两人。更多的……就是这样一滩软肉,死又死不掉。”
如果自己在这里一只一只的杀,要杀多久才能杀干净呢?早幸看着坑里蠕动的生物发呆。
“听说边境还在制造这种不幸……”老人的讲述打断了她的冥想,“灾难啊,这是真正的灾难。这次的魔王比以前的都要来得可怕,他挑动人心让秩序之民们互相残杀,更别提那位异乡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