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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内室走的时候,罗厉隐隐听到院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冷笑一声,心下明白,这个院子是不容易出去了。
室内布置颇为雅致,琴棋书画四角皆备,倒像个读书人的别居。老头儿在棋盘前坐下,又示意罗厉落座,而刚刚一溜烟跑掉的小女孩此时恭恭敬敬跪在棋盘边奉茶。
罗厉见状,也就势盘腿而坐,随手捻起一颗黑子直接了当往天元处一落,看向老头笑道:“我这人向来棋艺不精,若是冒犯了您,还请谅解。”
老头儿拍手称道:“夫入神者,当步天元,罗先生兵行险招,倒叫老夫琢磨不透了。”
罗厉呷了一口茶,并不睬他奉承,而是直接了当发问:“闲话少说,你究竟是谁?又为何知道陈添之事?”
老头慢悠悠落一白子,摇摇头叹息道:“添儿若是听我的话,也不止于此。”
“添儿?”罗厉随即将一黑子与之对称落下。
老头儿见他棋招不由得皱了皱眉,便又下一子,说:“添儿是我养子,可惜走错了道,为父苦劝他不听,才落得如此下场。”
“什么?”罗厉大惊,又问:“陈添不是无父无母吗?哪来的你这个爹?”
“荒谬荒谬!”老头儿一脸遗憾地又摇摇头,示意他继续下,“待老夫细细讲来。”
原来陈添当时遇险正当命悬一线垂危之际,却因其鲜血浇灌一株千年古菊,反倒叫其日积月累的天地灵气所激,魂附菊脉吸其精华故而化妖,只是他年幼无知又不懂控制妖力,便多被欺辱凌虐差点再次送命。
“也是他命不该绝,被我救下,授他如何运用妖力,又助他在两界多出风头……”老头儿说着脸色颇有些不虞,“谁成想他倒恩将仇报,反抗起我的命令来。”
罗厉将一黑子又依着老头儿的招数放下,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听明白了,控制不了他就要毁了他,对吧?白石先生?”
“你猜出来了?”那老道似是被罗厉的棋招弄得有些心神不宁,额头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你怎可这番着棋?”
“我早说了,我棋艺不精。”罗厉手中把玩着一颗棋子自言自语似的念起来,“白石先生,中黄丈人弟子也,以寿长闻名,烹白石为粮,故世人多称之白石先生。只是大家都说白石先生是隐遁仙人,怎么,原来也是这般心境不宁之人。”
“你又怎知这长寿的真正秘密!”老头儿胡乱放下一颗白子,口中喃喃道:“反魂树百年一现,其香可令死者复生,而你们所不知道的是,所谓复生,其实只是将死者的灵魂封锁于尸身之中,而尸身一旦腐烂溃败,生魂便会被反魂树吸食,叫它百年之后再次焕发生机。”
“所以你也就效法此树以期长寿?”罗厉冷冽的眼神盯紧对方。
老头儿叹口气道:“我已经知道怎么样可以保持尸身不坏了,只要多试验几次,那将是旷世之宝,可是添儿,他竟然要阻止我?你说,我怎么能为了一点父子情而将功业毁于一旦呢?”
“放屁!”罗厉喝道,“你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惜害人,连自己的养子都不放过,你算个屁高人!”
老头儿皱着脸笑起来,说:“罗先生,我不是找你商量,我是要求你解决会毁掉我计划的人和事,比如那些碍事的尸身,你知道的,我不想和罗家闹得太不愉快。”
罗厉闻言就要发作,只见老头双手一拍,两个小厮抓着一个女子进来,他再一瞧,江阅被捆得结结实实押进来,嘴里还塞着一块白布。
“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我当幽明室多么有礼呢……”老头儿支着下巴啧啧称道,“竟称自己叫沙罗呢?编造的哥哥叫沙厉,有意思,这么咒你不会恨你入骨吧?”
罗厉一愣,不怒反笑:“那倒是,您要是拿她来威胁我,作用确实不怎么大。”
“真的吗?”
老头儿使个眼色,一个小厮便利落将刀抵在江阅脖颈上,那刀甚为锋利,眼瞧着那里便渗出一个红艳艳的血珠来。
罗厉心里一颤正欲阻止,却巧对上江阅的眼睛,她右眼冲他一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罗厉随之了然,手中轻巧落下一枚黑子,“打吃。”
“怎么会?你不是一直照着我的路子来走……”老头儿正得意着,却见此棋在罗厉的依葫芦画瓢下竟成败局,一时间颇为惊诧。
“被你绕进去,还怎么杀?”
罗厉说着将棋盘一掀,黑白棋子哗啦一下全朝着老头儿砸过去。那忍冬人虽年幼却颇为机警,瞬间化藤将那白石勾开护于一侧。两个小厮见状,冲上前就要救主,t江阅趁着时机跃身抬腿一蹬,将那两人踹了个狗吃屎,原来她早就偷偷将那绳结解开,只一味做戏等待时机。
待得那白石老头终于醒悟,院外候着的下属一窝蜂地涌进来时,罗厉和江阅已然并肩而立,严阵以待。
“罗厉,工伤得付三倍工钱哦。”
“没问题,只要我没死,纸钱也给你烧到位。”
反魂树第五章
陶府相较罗府自然是小巧许多,加之这快活城多用暗沉色调,江阅一进院子就有一种浓郁的压抑之感,明明是初夏,院中景象却是一片萧瑟,偶有匆匆走过的奴仆,皆露出一副古怪生硬神态,像是用笔画出来的一般。而那陶文渊却是表情丰富,眉飞色舞,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相差不多。
陶文渊将江阅引到一处侧厅,请她坐下,又吩咐奴仆给她斟了茶,说道:“沙小姐在此稍坐片刻,我去请父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