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桐的随身钱包内所收藏的照片,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吴春英。
之所以不能与母亲相认,只因为她怕自己心软——那心软会如江河泛滥,让她完美的坚强伪装,在利曜南面前暴露出软弱的蛛丝马迹。
然而欣桐爱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曾恨她。
她清清楚楚地了解自己的心,之所以厌离仇恨与自私,只因为她感受到不论爷爷、母亲、父亲……他们所受的苦比自己更多!她何忍因为自己的命运责怪任何人?
她不是父亲,没有原罪,更不懂得如何恨人。
没有黑暗即没有光明,生命是学习的过程,倘若在黑暗中诅咒、仇恨、自甘沉沦,将永远不得见光明。
“你确定,你不爱他吗?”
“妈,问题不在我。我能不能确定,并不重要……”
“欣桐?”吴春英不明白。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陷入沉思,她眸光略沉,轻声低道,“因为一般人能分清爱与恨,然而他却不能。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看到口中说着对我念念不忘的他,所作所为仍然只论利益,无视伤害,他争权夺利的行为并没有改变。利字当头,利曜南依旧是三年前的利曜南,他的行动已经做出选择,证明他根本不在乎对我或者对我的家人,是否会造成伤害。”
正因为如此,她肯定地告诉自己——
义无反顾达成父亲交代的使命,是摒除利曜南对她的深刻影响最好的方式。
沉默地听完女儿的剖白,吴春英仅淡淡地道:“欣桐,身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能见到自己的女儿快乐,不要逞强。”
然而这几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我懂,妈。”欣桐试着挤出一丝笑容,然而她眼底的笑却含着泪光,“但是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否则这一次,我一定不能重新再活过来,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智珍了。”
吴春英眼中顿时涌进泪水。
“妈?对不起,我提到姐姐让你伤心了!”见到母亲的眼泪,欣桐充满内疚。
吴春英用力摇着头,握紧女儿的手。“这跟你无关,孩子。但是妈要你知道,妈支持你,你只要知道妈一直在支持着你就可以了。”她仍然是善良的欣桐,仍然是自己的乖女儿欣桐,从来不曾改变!充满歉疚的人是自己。
母亲的话,瞬间温暖了欣桐的心灵,亲情的照拂让她沉重的负担刹那间减少了一半。她凝望母亲,难受地流下眼泪……
“别哭,孩子,妈知道你很坚强,你比妈跟智珍都坚强。”吴春英笑着鼓励女儿,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尽管此刻自己的脸庞上也布满了泪水……
母女两人相互安慰,全然没发现站在餐厅的玻璃门外,丽玲那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就在报纸刊载,与死去的朱欣桐容貌一模一样的“谭智珍”出席红狮董事会,造成董事们一阵惊恐的消息这天,纪碧霞瞪着手上摊开的早报,惊愕万分。
她根本不在乎那张长得与欣桐一模一样的脸孔,那顶多能让她惊讶,却不能震撼她。让纪碧霞震惊的是,刊登在谭智珍身边的另一张照片——那张脸孔跟死去的耀文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两者差别只在照片上的男人已老,容色神态也比耀文沧桑世故。
丽玲回到家中,见到纪碧霞拿着报纸发呆,她抬头瞥到报纸标题,立刻一把抢过早报——
“你干什么?!”纪碧霞手中的报纸被抢,她瞬间回过神,凶恶地质问。
“我刚才看到我妈跟这个女人在医院见面!”丽玲白着脸,一手指着报纸,恨不得报上那张熟悉的脸孔会因此被戳破。
“你说什么?!阿英她——”纪碧霞突然住嘴。
纪碧霞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下大雨的夜晚,阿英抱着刚出生才四十多天的女儿,手里牵着三岁的丽玲回头找她,当时阿英脸上充满了内疚的表情。那时纪碧霞理所当然地以为,六个月前阿英突然不告而别,现在走投无路只能回家,阿英自知对不起她,会羞愧是当然的!
当时她一直以为,阿英死了丈夫多年,不甘寂寞才会贴上外头的野男人,之后把肚子搞大,当然不敢回家见她!而当年阿英也是这么告诉她的——阿英说自己被男人始乱终弃,还生下她手里抱的那个小孽种。
想当年,她不但好心收容她们母女三人,还好心安慰阿英,男人多的是,让她想开一点……
纪碧霞倏然眯起眼,一个模糊的可能慢慢在她心中成型——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个可怕的觉醒!
这三年来,丽玲一直在酒店工作——她也只能在酒店找到工作。
她不甘心!像自己这样的女人,绝不能替人端盘子洗碗,做那种低三下四出卖劳力的工作!
要说她是自甘堕落也无所谓。
她的确宁愿到酒店上班,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有钱男人厮混开心,也强过邋里邋遢,蹲在厨房里做一名洗碗工,或是到餐厅打工,整天被客人呼来喝去只求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