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事在意料之中,那么从善殊口中得知路承沢同样抽取了这个任务这件事便真在意料之外。
因为当年尘世灯一案,薛妤和善殊也算建立起了某种交情,因此这日,两人在连翻五座山头,发现事态不简单,各自都皱着眉联系了自家圣地,让派些得力的人手过来后,善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来之前,路承沢联系过我,问我是不是也接了螺州的任务,当时,我还以为这次任务的搭档便是他了。”
善殊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四星任务有这样的阵仗,能同时牵扯三方的,只怕这个任务,不会太简单。”
薛妤顿时皱眉,提起路承沢,字里行间是善殊从未听过的不耐烦:“他要来?”
“听他的意思,是会来的。”
“赤水离得远,他们又向来守规矩从不凌空飞行,估计要晚几天才到。”
善殊稀罕地瞥了眼她,问:“这是怎么了?你与他有仇怨?”
薛妤迎向善殊的目光,扯了下唇,道:“素有积怨,难以调解。”
紧接着善殊便因为周边佛寺无故坍塌的事不得不先离开,她一走,薛妤便燃起了腰间的灵符,愁离的声音很快传来:“殿下。”
“派个头脑灵活,实力强的来。”薛妤言简意赅地道。
愁离闻言,笑道:“殿下放心,给您送了位指挥使去,现在已在路上了。”
===
两日后,螺洲城,一间简陋的茅草小院里,沈惊时摘下遮脸的面纱,将一顶不伦不类的草帽倒扣在坑洼不平的木桌桌面上,大大小小的妖珠顿时咕噜噜滚了一桌,三五成群,小山似的堆着。
他看向薛妤,道:“女郎,查过了,无望山以南,发现了三窝,秋云山也有一窝,总共三十七只妖,出了十六颗妖珠。”
他“诺”的一声,将妖珠往前一推,道:“您看看,都在这了。”
不知善殊用了怎样的方法,当年百无聊赖,一心求死的人族少年终于不再折腾,续起了经脉,老老实实修炼,十年一晃过去,哪哪都好,唯有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还是丁点没变。
比如跟薛妤说的那两句,“女郎”和“您”乍一听,那语气跟叫“姐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含着笑意,说什么话,和谁说话都是这样的姿态,听着并不让人觉得轻浮与无礼。
听习惯了,反而觉得他这个人有趣。
薛妤看着那二十几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绽放七彩光芒的妖珠,眼中光芒流转,话语清晰:“妖兽不会无缘无故聚集,一般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原因。”
沈惊时侧首看过来,难得敛了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是举族寻仇,二是大妖召唤。”
沈惊时拨了拨手边的妖珠,低声道:“寻仇寻得这样巧?几族同时出动?这仇家恐怕得是螺州城城主那样的存在了。”
薛妤沉默了许久。
这次能发现有少量妖兽聚集,是因为薛妤在听到螺州这个地名时,便想起了五百年后的螺州兽潮案,那是天机书颁布的唯一一场五星任务。
任务发布时,螺州整座城已经受到了波及。
成千上万只妖与兽像是发了疯似的从各处山头奔下来,宛如一场迅疾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毫无理智地横冲直撞,普通人被它们撞一下,踩一脚便惨叫着成了血雾,闻讯而来支援的修仙者也只得左挡右避,一退再退。
那些妖斩不尽,杀不完。
当时,包括薛妤在内的六位圣地传人几乎被困死在螺州城中,他们殊死搏杀,百姓有了时间撤退到结界中,可死去的人却更多。
那场兽潮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因此几乎是下意识的,薛妤站在这片山清水秀的土地上时,第一时间便去了当年兽潮起源之地——无望山。
许是时间太巧,他们去的时候正是午夜,月悬高空。
在他们捞起一丛垂下的藤蔓时,一窝六七只红着眼难捱地磨着爪子,状态十分不对的兔妖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大力吞咽唾液的声音,好似他们是什么馋人的美食,随后暴起伤人。
沈惊时一鞭绞杀了五只,剩下只格外瘦小的,正待他笑嘻嘻上前要补一鞭的时候,薛妤叫住了他。
不过半个时辰,圆月在天空中慢吞吞挪了位置,那只兔妖渐渐清醒过来,在他们的气息下抖如筛糠,就差跪下叩头稽首求饶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异常,若不是薛妤有前世千年的记忆,若不是天机书让她来接了这场任务,这细枝末节的一笔,将会这样沉寂在山谷中,日复一日发酵,直至最后,酿成惨剧。
可五百年后会发生的兽潮,在此时便出现了端倪,这如何叫人不心惊。
接下来的几日,薛妤和沈惊时皆赶在午夜时前往深山中查看,但暗中潜伏的东西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一连好几天,再无异动。
第四日傍晚,晚霞散满天,薛妤对半夜找妖找出了兴致的沈惊时道:“今夜不找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飞天图,先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