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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轩五味杂陈。他自然忠心皇帝,可那天宫中的一切也深深烙进他的心里。赵熹智勇果决、信义无双,如今的一切为难全是因当初不忍,赵熹分明知道可依然义无反顾,李轩每每想起赵熹留下挡住追兵的身影,心中的敬服和感佩无以言表。今天李承平又在殿上说了那样一番话,陛下已去、殿下还小,就算殿下继承陛下英武,与这夫君二人相比还是相形无色,陛下都无法一统天下,他真的还要坚持扶持大殿下么?
他自然动摇,更加不敢面对舒妃,可对皇帝的愧疚叫他无法心安理得得离去,他犹豫半晌,仍然走上前,向舒妃行礼:“娘娘,您,您怎的不回去歇息?”
舒妃见了他安心许多,轻轻笑道:“本宫有事要对赵大君讲,李统领忙就去吧,不必管本宫。”
李轩仍想劝她,为了她、也为了赵熹:“凡事、凡事不好强求,实在不行,慢慢打算也可,娘娘……”
舒妃苦笑:“本宫省得。统领对我母女的恩情本宫铭记于心,赵大君和李大人的恩德本宫更感激不尽,本宫只是想最后争取一下,将军不必担心。”
李轩无话可说,可又不放心她一人在这,正在纠结,承平赵熹和陶希仁边说话边走出殿外,舒妃立即走上前:“赵大君!”
三人这才瞧见舒妃。陶希仁抿紧了唇,垂头向舒妃行礼,舒妃看着他神情复杂:“陶大人快请起,嫔妾担不起陶大人一拜。”
承平装作不经意走上前阻隔舒妃看向陶希仁的目光:“娘娘怎的在这里,寒天冻日的着凉了怎么好,不如先回宫去。”
舒妃讽道:“本是有事想找大君和大人商议,没料陶大人也在。陶大人向来以天下为重,他有事本宫倒也不敢打搅了。”
陶希仁更为愧疚难过,可他决定时便已决心接受这一切,他没有辩解,只向承平和赵熹告辞:“若无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承平叹道:“好吧,等之后我们再去找你。”
陶希仁正要离开,舒妃忽然开口:“陶大人,无论如何,您都是陛下最信任的朋友。”
陶希仁一顿,并未回头,毅然前行。
赵熹微微蹙眉:“此事皆由我起,娘娘不该怪他。娘娘也是,有事见我叫下人来禀我自会过去,何必在这里等着呢?”
舒妃回过头,亦不敢去看赵熹:“因我有事求你,恨不能低到尘埃,怎么敢叫你来找我呢?”
赵熹已知她心意,叹道:“那就进殿来说吧。”
承平靠到赵熹身边:“还是去暖阁吧,那里暖和、还有座位,你本就该好生休养,又站了许久,怎么还能站着?咱们几个都是熟人,也不必拘礼,泡壶茶好好说说话。”
承平如此体贴赵熹自然不会拒绝,几人说话李轩不便参与,告辞回去值守,承平和赵熹到了暖阁、挥退下人,挨着坐在一起,望向舒妃。
舒妃没入座,走到赵熹身前扑通跪了下来,赵熹惊了一跳,承平赶在赵熹前去扶舒妃:“娘娘您快起来,熹儿一直将您当姐姐看待,您这样岂不是戳他的心!”
舒妃只觉得承平在指责自己挟情逼迫,可她别无他法:“我也一直将大君当做自己的亲人,那日在宫中大君舍身救我、每每想起我都感激涕林,我知道那无关权利地位、那全全是您的一片赤诚之心!大君,你对我的真情实意我当牛做马都报答不完!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死、只要能让你开心一点!可是,我不光是我,我还是舒妃、是陛下的妃嫔!”
舒妃流下泪来:“我知道,您和李大人一直不愿臣服陛下,可是陛下对你们二人是真心欣赏的!若你们肯投报,陛下一定全意相待!你们没有给陛下机会,陛下也从未责怪!平心而论,这么多年陛下也未曾有丝毫亏待,甚至还对你二位颇为倚重,就连你二人姻缘也是陛下一力成全!陛下常同我说,赵熹多智却不寡情,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只因双元之身受了太多委屈,以后他重掌权柄、一定会委以重任!只是他再无机会了!”
赵熹颇为不忍,也起身去扶:“这些我听李轩说过,我自认做的也够了……”
舒妃仍不肯起:“可陛下最放下不下的是江山社稷!您既然要报恩,为何不能替陛下全了他的宏愿!您和李大人是贤臣良将,只要得你们辅佐、李唐何愁不兴!大殿下还小、悉心教导定能成材,他又是平州血脉,日后必不会向至亲出手,你们大不必顾虑!你们都是正人君子、仁义之士,那个位置有什么好,高寒孤寂,哪有如今自在!大君必然也不愿被困在宫中,大人又何必非要去争!何况平州还有两位公子,花落谁家无人得知,大人和大君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承平颇为无奈:“娘娘,我们日后如何自然由我们自己筹谋,你何苦为我们费心?陛下都未中兴李唐,您想为它续命,怕有些难。你知我们是重情之人,来此以情相求,您对陛下的忠贞我们佩服,可又与我们何干!您说得简单,叫我们为陛下全他的心愿,您又知不知道我们要付出什么!呕心沥血只为了别人?我们难道就不配为自己活么!熹儿为了你们一再损耗自身,他难道不累么?他难道不痛么!为了你们他做的还不够么!我儿出生我都没抱上一抱,一心一意只为替皇帝报仇,我的功劳不算辛苦、日后还要将我绑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之上么!你要睿儿继位,你又可曾问过睿儿的意思,强推一个孩子进到权斗漩涡,你又怎么忍心!你只想着你的陛下,世上这么多其他的人你又想过么!”